安和以前不叫安和。
她叫安莓。她有妈妈和姐姐的爱。
安莓一岁时,安灵就带着她们和顾庆臣离婚了。
大概是在安莓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因为重新分班,她和许嘉佳、林文星被分在两个不同的班级里,她自己一个班。
那时她已经搬来锦华小区五年了,习惯了被家人叫做莓莓的她,却在新的班级被人用名字开了玩笑。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几个男生夸张扭曲的嘴巴里吐出的话。
“你们说,安莓长得美不,咱们班里那几个女生整天莓莓莓莓的喊,跟多美似的。”
“美,怎么不美呢。哎,听说她美到没爹啊。什么莓莓,不就是当个班干部,就会打咱们的小报告,还美呢。”
“她们家倒八辈子霉。是霉不是莓啊。”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小孩子长大了都会问妈妈爸爸,自己为什么叫XXX。
那一天,她也问妈妈了。妈妈说,她叫安莓是因为妈妈怀她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草莓,谐音“美”,希望她的人生也是美好的。
妈妈说,没有什么特别深远的意义,妈妈也并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如果不喜欢的话,她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名字。
因为即使是妈妈也不能够完全占有安和的命名权和决定权。
安灵看着眼含泪花的小安莓,郑重其事地和她说了那些话,没有追根究底的安灵已经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那时的安和不懂,不是妈妈的问题,她认为是自己名字的问题,莓同样谐音“霉”和“没”,她不想再叫安莓了。
实际上,完全是那些人的问题。
安灵联系老师给她转了班,和许嘉佳、林文星再度成为同班同学。她再也没有听到那些话了,因为她也不一样了。
安和是在小升初的暑假改名的。
姐姐安宁和她一起翻字典,决意找出一个最合适的字来做她的新名字。
有一天,安宁翻开道德经看到一句话,“和其光,同其尘。”
安莓在听到姐姐分享的那一瞬间,一抬头就看到了空气中的无数光点与尘埃,也许和光同尘指向的是无为,但那时的安莓看到的只是光和尘的纠葛,那是一种和谐存在的状态,“我要叫安和!”
她接受安灵对她美好的希冀,除了姐姐偶尔会对她直呼其名,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依旧叫她“莓莓”。
她在漫长的历史和无数的汉字中打捞自己的名字,妈妈理解并尊重她,姐姐理解并帮助她,所以她长大了。
……
安和又一次从重复的噩梦里醒来。
到底是谁家的梦跟游戏场景卡加载似的,一直停留在一个画面上。
安和一边在内心里吐槽,一边睁开眼在牙刷上挤上牙膏。
如果她没有睁开眼的话,就是在牙膏下挤不上牙刷了。
丰富的泡沫在她的牙齿上浮动,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长长的头发好像快要到后腰上了。
她不是奇迹暖暖,不能随时随地换发型,但是……她是说也许,她可以决定发型。
“莓莓,我去店里了,厨房里给你留了早饭,记得吃啊!吃了早饭再吃药。”安灵在玄关换好鞋,她的花店在筹备开业,她从老家回来的这几天就一直在忙这件事。
安和一口气吐出嘴里的泡沫,提高音量,“嗯”了一声。
她边吃早餐边浏览手机,拨动了好几次从耳边滑落的头发,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干脆就把这玩意儿给剪了吧。
想到这里,安和打开小蓝书,搜索女生短发发型,她一连浏览好几页,刚升起的念头就快要被打散,剪个头发还要做这么多准备,是不是维持现状会更好。
安和一直往下划,顺便筛选了一下,剪发前后对比、发型优缺点等各种帖子涌向她的眼球,她刷新着帖子,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震惊!剪了寸头的我VS长发的我……”
安和的视野之中闯入一个寸头女孩,背景是夏季的公园,她逆着光又自然地对着镜头微笑,生命力勃勃的样子触动了安和,下面是她拨开一头长卷发的对比照片。
空间好像跳跃了一下,她直接点开了那个帖子,女孩在文案里讲述了寸头的一些好处,这让安和感到有些陌生和新奇,她好像从来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寸头的女孩子。
这是一个新帖子,没有人评论,但安和却对这篇帖子升起了几分认同感。要不要尝试一下?
安和吃完早饭,心里惦记着这个问题。
她虔诚地从书桌里拿出一枚骰子,没错,遇事不决问骰子,如果掷到1-3就不去,如果掷到4-6那么就去。
她将两个手掌合起来使劲摇晃了几下,然后站起来高高地将骰子掷下,她隐隐约约对问题的答案有所期待。
骰子掉落在桌面上,是二。
一个似乎是她有点失落的选项,她有一点想再掷一次,当她抛掷骰子的时候其实已经有选择了。
感到失落是因为她已经在隐秘的内心里暗自倾向的答案的另一面,所以她不再需要骰子给出的真正答案了。
就像命运让硬币选择了正面,但在她的心里答案是反面。
安和思考了一下,收起骰子,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安和找了一个家附近的理发店,她没有询问任何人的意见,为自己的头发做出了一个简单的选择,当然,她会为她的选择负责。
“我要剪寸头。”安和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和理发师说道。
“妹妹,你确定吗?不好看的哈。”年轻的男理发师捏着她的长发,语气中似乎带了一点不可思议。
“对,好看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安和若有所思,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想从头尝试,尝试人生丰富的可能性。
理发师被她的回答一噎,环视了一下她,还是再次问道,“要是你确定的话,我就真推了啊。”
安和抿抿嘴,依旧好脾气地说道:“没事呀,我又不找你。”
“真的是寸头哈,寸头的话很短很短的,我看你这头发挺长的,真的要剪了吗?”理发师还是在询问她。
“剪”,安和耐心地再次回答,“而且剪下来的长发我还要。”
寸头的安和新鲜出炉了。
她一手拎着捆好的头发,另一只手拿起手机付了钱。
镜子里的安和,头发短短的贴着头皮,两只眼睛里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自己,新奇但不陌生。
她揉了一下自己的头,毛茸茸的,一点点扎手,有一种头发朝上生长的生命力,这让穿着白色短袖的她看起来很清爽。
当然,她感觉她的头好像也轻松了不少,她重新认识了自己。
安和刚推开理发店的门,一阵热风就拥抱了她,她可以感受到风的温度,风轻轻吻过她的头皮,一个带着一点热气的吻,像是被世界所欢迎,被世界所鼓舞。
原来被风吹过头皮是这种感觉,如果头发再长长一点点,在头发顶着空气的同时,也许会和风一起摇曳。
安和的勇敢彷佛被给予了奖励,她对世界的体验又揭开了新的一角,即使路过的人都惊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装作看不见那些人的目光,她只是觉得洗头一定很爽。
安和还在附近的商店挑选了一顶鸭舌帽,在她还不习惯,或者说还做不到顶着寸头出现在人群的时候,可以戴帽子。
现在她需要一顶鸭舌帽,天气会越来越冷,也许她会需要更暖和的帽子,但是现在应付一下现有需求就好了。
和其光,同其尘。”[ 引自《道德经》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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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关于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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