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是疮口被撕扯开一角，空气里安静得可怕。
桌下，科恩攥紧了手心。
其实她早就该猜到了。
当所有的错误选项被排除，剩下那个，最让人不敢置信的就是真相。
只是，只是……事实被当着面、毫不留情血淋淋地撕下来时，愤恨和仇痛滔天海啸般地卷席胸口，她感觉到呼吸困难，咽喉仿佛被塞了千斤重的钢铁。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明明还没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明明其实有更多的解决方法……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条惨烈血腥的道路？
为什么要背叛他们？
迦摩罗感受到桌下半精灵的动作小了很多，基本已经平息，前不久他还在收着力气压制科恩的动作，现在她完全毫无伏动了。
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牵住银链的腕骨上，触感清晰。
她哭了。
是知道真相伤心过度了吗？真可怜。
他有些高兴。
“将军还在考虑什么呢？”迦摩罗摆摆手，这场无聊的戏码该结束了，他不想再耗时间在这个索然无味的家伙身上。
科恩还在桌底下，接下来，他还有更有意思的事要做呢。
“协议早就放在那边的柜子上了，早点签了结束吧。”迦摩罗道，他伸手把桌下的链子扯得更紧。
坎吉赛亚喉结滚了滚，一时语塞，再说不出半个字。
他思忖一番，下定决心破釜沉舟般地开口道：“我是不会……”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巨大的爆破声冲击室内，火光压瞳，窗户被从外到内暴力破开，巨大的冲击力震荡碎毁了许多摆饰，火光卷席了小部分毛毯窗帘类的易燃物，并且有烧得越发猛烈的架势。
室内顿时乱作一团。
科恩被近在咫尺的冲天火药声震得耳膜一阵嗡鸣。
迦摩罗脸上表情毫不见怪，他依旧慢悠悠道：“救兵终于来了啊，比我想象中快点。”
阿拉宓城主亲卫，坎吉赛亚忠心耿耿的下属们采用了最简单直接粗暴的一种营救方式。
坎吉赛亚看起来也并不全然知情，他有些无奈道：“我说过，你们不能参与进来。”
跃进内室中央，抵挡在他身侧战意凛冽的亲卫一身黑衣，眼神肃杀：“让属下眼睁睁看着您赴死，我们都做不到。”
阿拉宓不能失去城主，卡佩家族也不能失去主心骨。
紧接着，几枚闪光弹被扔进室内。
冲进来救坎吉赛亚的有几十个侍卫，其中一大半都是负责用来拖延住迦摩罗的死侍。
他们早已听闻这位新晋血戮公恐怖非人的战斗实力，不敢掉以轻心，心弦紧绷，刀剑飞镖战斧毒针各种武器接应着往办公桌后的红发男人身上砸。
眼下真是个趁乱逃跑的好时机，科恩心想。
虽然不指望依靠这群人的战斗力能杀了怪物般恐怖迦摩罗，但是能拖上一时半会也是好的。
迦摩罗早已甩下链子，拔刀兴奋地上前迎敌。
科恩蜷缩在办公桌后，她崩断手上的银链，悄无声息地往被炸开的窗口闪。
“捉住那个女人！”
她听到厮斗成一团的人群中有类似统领的人高声吩咐。
科恩：“？”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要杀迦摩罗就杀，要救坎吉赛亚就救，扯到她身上干什么。
她只是个想趁乱逃跑的无关人员。
很快冲进来的几十名亲卫里分出一小拨人来捉她，科恩只好顺势假装被控制住。
眼下局势复杂，敌人的敌人勉强也就是朋友。
她一个人逃跑，身上还带个能自动定位的奴隶印记，没跑几步就被血戮军找到了。
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肯定事先准备了快速出城的密道和接应。况且，被他们抓着走，追兵来了，她还能趁乱找人挡枪挡刀剑。
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很危险。
坎吉赛亚的副官想得很清楚，之前潜伏在中央宴会厅的密探汇报给他，血戮公爵对这个半精灵举止亲昵，先前两名血戮公从阿拉宓到亚尔林，一路上都随身带着她，肯定身份关键，抓过来当俘虏肯定有大用处。
风声在耳边不断地呼啸，前来营救的术士拖着科恩在森立的城堡里飞檐走壁，
科恩原以为坎吉赛亚的死士会直接带着她逃出亚尔林要塞，没想到只是先在城主府内的一处角落躲了起来。
她默不作声蜷缩进角落里，把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死士们毫不避讳她，直接当着科恩的面议论要事。
“如今眼下亚尔林监狱发生暴乱，他们自顾不暇，巡逻的人手一时补不过来……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那伙从帝都来的血戮军都不是善茬。”
“将军还在后面，我们得去接应他。”
挟持科恩的几位死士没有避着她聊天的意图，短短几句话，科恩摸索出了不少信息。
监狱暴乱，犯人出逃，魔导器装置失效……
“那她呢……”话锋一转，聊到了科恩，“这个人质放哪？”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科恩身上。
起头的死士稍一思忖道：“把她放到原先约定的地方去，由之前合作的人来看管她。”
“他们会同意吗？”
领头者语气凶狠，“眼下大家都被绑在一条船上，他们不干也得干！”
“我们必须得回去找将军！”
完整地救出坎吉赛亚才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标。
科恩不动声色把他们的全部对话都听进去，她计划着先按兵不动，等死士们离开，之后再看情况办事。
她被绑着手带进了塔楼的另一处隐蔽房间，这的路线事先被清理过，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
让科恩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这个房间里又重新遇到了芝维达。
“芝维达？”科恩露出了然神色，“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先前服侍她换衣服的哑巴侍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更加简约方便行动，脆弱部位都套了厚厚的甲胄，她腰上挂了两柄长剑，亚麻外套和脸上都沾了一些干涸还未来得及清洗的鲜血。
科恩先前就看出了这位侍女身手不凡，没想到她会和阿拉宓的人走到一起。
【只是合作关系，科恩大人。】芝维达朝她比划手势道。
【亚尔林要塞的地牢里关押了近千名近年逮捕的起义军，以前都只是判了有期徒刑，只是血戮军一到北地之后，亚尔林城主为了向帝都投诚，暗中下达了将他们全部秘密处死的密令。】
她闭了闭眼，神情严肃，【处决时间就在今晚。】
【阿拉宓的据点败露本就让我们损伤惨重。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同伴了。】
科恩一时怔愣，她动了动唇，没把那句下意识的‘你知道是坎吉赛亚出卖了我们吗’说出口。
芝维达不知道正是阿拉宓的城主，他们合作对象的手下出卖了他们。
参与这个计划是变相拯救了那个刽子手。
“合作……”科恩喃喃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
她觉得有些可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心酸和悲愤。
【是坎吉赛亚将军的副官主动找上了我们，他们需要救出将军，而我们要救出同胞们。】
【正好可以制造混乱，亚尔林的地牢发生暴乱，关押的上万个囚犯通通逃窜了出来，一时城内乌烟瘴气，亚尔林守卫自顾不暇，能派出的巡视人手有限，然后他们趁乱救将军。】
“芝维达，这样你们不是很吃亏吗？”
“主动给别人当靶子……想从暴乱里全身而退可是很困难的。”
侍女脸色为难，【大人，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光凭自己那点人想潜入地牢是天方夜谭。只能依仗他们，这是没有办法的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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