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布般笼罩了这片大地。
黄沙漫天当中,漆黑的军帐如同一只只硬壳甲虫一样整齐悄无声息地排列在黄金般的沙漠上。
“巴门城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南巴罗地区的全部城池布兵、战备和城防全在这里,我们今晚就可以动手出兵。”
文沙莱亚卷了一个案几上小甜点放进嘴里嚼了嚼,口齿含糊地附和同僚道:“嗯嗯……等再过两天,整个南巴罗都会……归顺帝都……的。”
西索有些厌恶地皱眉:“你能不能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讲话。”
文沙莱亚嘿嘿一乐,完全不把他的不满当回事,“你要不要也尝一个,甜甜的,还挺好吃的……是人类厨师做的小点心,可惜那个厨师今天上午被小五砍断手了,现在再又做不了,就剩下这一盘,要省着点吃。”
西索很烦她,不耐地说:“厨师等打下南巴罗了再抓几个不就行了。”
“真的吗?”文沙莱亚玫红色的眼睛亮了亮,追问道:“这次不全杀光了?”
“真是太好了!”她兴奋地在自己的军榻上滚了两圈,因为半人形的体型太大而把军榻晃得吱吱作响,卷曲蓬松的长发盖住了脸。
“……”西索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野蛮,粗鲁,初具人形的野兽。
但同时又战力强悍,而且脑子不好使,不太通人性,所以深受乌迈的信赖。
西索本想和文沙莱亚交代一下今晚之后的接应增员问题,不过看起来对方实在是有点难以沟通,告知文沙莱亚还不如告知她收的那几十个,被她随心所欲按数字来排序的嗣子。
“公爵大人。”
军帐外又有士兵来找他,“西南方向坐标的传送阵被人为损坏,中尉说可能需要您来察看一下。”
西索:“……”
一天天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找他。
血族出了营帐,文沙莱亚还继续惬意地躺在原地。
她宽大蓬松的裙??下伸出几条黏腻的黑色触手。
这昭示着它们的主人心情此刻很好。
文沙莱亚靠着软垫,视线移到西索放在案几上的书,他平时洁癖严重,从来不允许旁人动他的东西,这次可算有机会满足一下好奇心了。
沙文莱亚漫不经心地用触手翻看一本本书———-《魔法通史》、《兽人与炼金术》、《虚空的本质》、《穿梭棋子的练就》……
果然和书的主人一样,都非常非常地古板无趣,文沙莱亚突然灵光一闪心生出一计,从西索半人高的书堆中随手抽了几本出来,又把自己床垫下垫着的刚看完的那几本人类负距离交流运动小说全都夹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把西索原本的那几本书扔进虚空毁尸灭迹,然后又高兴地在军榻上滚了两圈。
承重有限的军榻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文沙莱亚最喜欢这张床,是上上上一个攻占下的城邦城主小女儿的,虽然沾了点脑浆弄脏了,但胜在柔软舒适,文沙莱亚打到哪都会带着它。
可是人类的点心真的很好吃啊,文沙莱亚把脸埋在被子里想。
她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了,为什么西索不但不接受还要故意贬低她?
明明,他也不是人类啊……为什么会装成那个样子?
……
整个巴门城主府上下都静谧得吓人,科恩不知道原本热闹的人群都去了哪里,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科恩在这一层绕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她偷摸找了城主卧室隔壁的房间钻进去,想趁机贴在墙壁上偷听,但阿卡加纳显然事先预料到了这点,整间城主卧室都被他的静音术包裹得滴水不漏,科恩贴了半天墙却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这个夜晚漫长寂静地仿佛挤满了昏沉无边的潮水。
科恩有些气馁地窝在地毯上,这个房间里点了好闻的熏香,芬芳而旖旎,闻的她有点困。
她感觉自己意识变得昏沉沉,接着,她好像不小心坐在城主卧室隔壁的毛毯上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间的暗门被打开了,这个地方和城主的卧室居然是连通在一起的。
“科恩……”阿卡加纳走进房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毛毯上缩成小小一团的科恩,“我们回去了。”
所有事情都忙完了,该处理的尸体也全部处理了,在城主府内外接应他的那几个同伴也在收到审问出的讯息之后就打道回府了,他还特地清洗了一遍身上的血腥味。
被他宠溺得任性惯了的科恩好像没有听见,又或者是听见了但故意不理他。
阿卡加纳不满地重复了一遍,“起来,不准装睡,你几岁了?这么幼稚……”
整片沙漠之中的南巴罗地区很快就会染上战火,巴门城虽然不会是迎接帝**队的第一座城池,但也没有久呆的必要。
越往后拖就越危险,他们最好是今晚就走。
阿卡加纳蹲下身,在科恩白皙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快醒醒————”
他今晚有些控制不住地烦躁,可能是手里沾了太多血的缘故。
阿卡加纳感觉到怀里的身躯有些发烫,什么东西悄然地发生变化了……他面色不善地在房间里寻找罪魁祸首。
一只摆在柜子高处的正在徐徐燃烧着的香薰蜡烛,乳白色融化的蜡油。
腌臜的贵族们私底下都爱用这种东西。
科恩在这个房间里呆了不下两个小时,明显被药得不轻,阿卡加纳面色不愉地掐灭了香薰。
阿卡加纳想扶科恩站起来,她却像一块柔韧的年糕一样粘在地毯上不肯动,推搡间,温热的呼吸沁他脸庞上。
“……”阿卡加纳感觉自己罕见地无措起来。
“起来,我们回去。”
阿卡加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
“我们应该回去了。”
科恩不听,她伸手用力勾住阿卡加纳的脖子,把潮红的脸庞贴上去,小狗似地嗅。
她的唇很软,慢慢地摩挲着对方的脖颈间,留下一串旖旎的湿漉漉的痕迹。
“贴贴。”科恩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柔地落到他心上。
“……不行。”
下一瞬,不顾阿卡加纳的抗拒,科恩用力地摁住他肩,姿态强硬地把他按到地毯上。
她毛茸茸的发尾垂到身下人的腰腹,“就要。”
科恩轻轻说。
阿卡加纳从没觉得呼吸这么困难,肺腑一片灼热,他感觉自己呆在这间房间里也吸了不少香薰,否则怎么会神志这么不清醒。
“不能这样……科恩……你会后悔的。”
阿卡加纳抱着科恩放到床上,她只是看起来瘦削,实际重量却不轻,捧在臂弯里像握着一只滚烫的小火炉。
科恩像树袋熊一样拉着他不肯松手,阿卡加纳只能抽手出来简单用清洁术把城主卧室的床打扫了两遍。
他们不远处的地毯上还有巴门城主留下的血,他被割下首级的身躯被阿卡加纳随手找的一块白布掩盖。
虽然科恩现在神志很不清醒,但他也不希望有这些恐怖肮脏的东西占据她的视野。
阿卡加纳拉下床帷,绒布包裹住整张床,像是整个黑暗漆黑的小世界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别乱蹭……”
她毛茸茸的发稍弄得阿卡加纳浑身痒。
科恩的喘息声很不平稳,阿卡加纳用手掌试探着她后颈和额头的温度,高得骇人,黏腻的汗珠顺着颊侧淌到锁骨。
不是寻常的中药失神,更像是又陷入发热期了。
科恩还赖着他不肯撒手,她身上的衣服领口松松垮垮,露出光滑的肩头,推搡间他给科恩披上的外套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事态匆忙,阿卡加纳还没来得及拯救他可怜的外套。
“嘶……”阿卡加纳小声咒骂了一句。
科恩勾着他手臂,像肉食动物一样黏糊又用力地在他手腕上烙下牙印,这口很深,即刻沁出血珠。
没有理智的时候,她就像一只索求无度的初生幼兽,没有任何道德观念,做事全凭喜恶。
科恩啮咬完了他锁骨和胸口,唇齿里沾了些血的咸腥,接着又开始重新找地方留下标记,她身子上挪一点,乱动间膝盖支着阿卡加纳小腹用力顶了一下。
“……”阿卡加纳疼得脸色一白。
她大半个身子都亲昵地靠上来,湿漉漉有些冰冷的唇贴上了他颊侧,响亮又清脆地啵了一下。
“奖励,亲亲。”
“……蠢狗。”一时无语,阿卡加纳吐字清晰。
科恩的衣服在乱动的时候散了一些,本就是由布片和几颗搭扣平接的,出于贵族们的恶趣味,完全不牢固。
他遗传了堕种精灵的夜视能力,黑暗当中也看得一清二楚。
阿卡加纳伸手想替她穿好,被科恩不耐烦地拍掉手。
记时起,在族群的生活里总是充斥了漠视和隐性的排挤,别人都是天生血脉纯粹的……只有阿卡加纳是个异类,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了,他又有个和他身世一样的科恩……
与他一样有着人类血脉的,又被加诸了同样恶意的可怜可爱的存在。
科恩,科恩。
黑暗混沌的大脑里激荡着这个名字。
和阿卡加纳这个名字相似的存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同类。
“热……”她握住阿卡加纳的手掌,用力地蹭了蹭,浓稠艳丽的眼色印进他视线里。
她瞳孔荡漾着水光,像是月光下澄净的湖泊。
啃了他那么多口还没好吗?阿卡加纳有些郁闷地拧起眉。
口腔的液体透明混着殷红,缓慢顺着科恩手指黏糊地下淌。
她的脸色越来越红,体温也很烫。蹭着阿卡加纳冷凉的掌心,贴了那么久科恩状态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好转。
够了。
阿卡加纳抽开她的手腕,替她擦掉额上密布的汗,再拭干净。
“你清醒之后会怪我吗?你会生气吗?……你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吗?”阿卡加纳看着科恩的眼睛问。
她的瞳色相较于血脉不同的阿卡加纳要浅淡许多,也鲜翠盎然许多。
科恩此刻显然毫无自主意识,被药物和发热期牢固控制着。
她怔怔与面前的雄性半精灵对视,眼神懵懂,好像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接受着阿卡加纳的长久注视,她似乎感到了些无所适从,像是兽类受不了旁类长久直视,将其视作邀战的挑衅,科恩主动避退开作下位者,她别开眼,垂头学着阿卡加纳方才的样子,握住捧着她颊边的手讨好地“啵——”亲了一下。
“亲亲。”科恩又抓着他的指尖舔舐了一下,又悄悄抬眼去观察阿卡加纳的神色,看他有没有表现出高兴。
“……”阿卡加纳无言以对。
他说:“小傻狗。你该庆幸今晚遇到的人是我。”
如果是别人,别人会怎么残忍又肆意妄为地对待她呢……
别人都会像他一样穷极殚竭地克制住自己磅礴的破坏欲吗……
阿卡加纳不敢多想,竭力控制着自己维持正常温和,那种科恩所熟悉的惯例,科恩认为的“他真正的样子”。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发热期该怎么解决,催化的香薰该怎么解决。却一直自欺欺人地幻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和科恩……和他的科恩,他觉得……不能靠得那么近。
他们已经那么亲密,如果再跨出一步,他怕自己会难以控制住内心从前就时不时浮现的晦暗腌臜。
这样不对,他得给自己套上一条链子,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科恩,但是不能靠的太近,他会失控,他会不再把握住分寸,他会不可避免地亮出破坏欲独占欲的獠牙,对准她的心软妥协和毫无防备。
正是因为太清楚科恩厌恶的样子,阿卡加纳才不敢展露身躯里藏着的晦暗的侵略性一面分毫。
两人在床帷的黑暗当中静默了一会,阿卡加纳还在思索和挣扎,与自我作斗争。
科恩又开始不自在的躁动,药效猛烈,热和疼随着骨骼的连接而攀附,像是恼人又折磨的火蚁缓缓啮噬血肉,犹如凌迟酷刑。
她痛苦地抓紧阿卡加纳的侧腰,指尖用力得把他掐出月牙形的血痕,这点转移疼痛方式作用着实有限,很快,她苦闷又可怜兮兮地大哭了出来。
这种哭法一点也不体面,可她脸蛋又实在漂亮,足以让她的所有举动都像是撒娇和赌气。可爱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沾湿睫羽和脸颊侧的碎发,秀挺的鼻尖微红,像是刚呱呱落地、不谙世事的婴儿。
在科恩这样的眼神当中,阿卡加纳终于无可奈何地妥协了,他彻底缴械投降。
“难受吗?”他伸手抬起科恩湿漉的下颌,轻声问。
“……”没有得到回答。
他抬手拂掉那些脆弱毕露的眼泪,浅尝辄止地吻了一下她脸颊。
长发在床上被推搡得有些凌乱,阿卡加纳摘下手腕的皮筋,把长发扎起来。
“科恩……别乱动。”阿卡加纳吸了口气,安慰道,“没事,没事,很快就会好了。”
这样不对,他心里又开始唾弃自己,这和哄骗没有区别,
科恩呢……科恩会怎么想?他忍不住地想。科恩喜欢他,爱他吗?不是因为他们一齐经历的颠沛流离相互抱着取暖,而是另一种具有独占性的情感。
这样的感情,科恩也会对他有吗?他们并不是能对彼此肆无忌惮的关系。
他恐惧这种欺瞒得到的爱,被包裹成濡慕,类似恋母恋父情结的爱。
空气全是科恩发热的甜腻的味道,不断地钻进鼻腔,仿佛某种难以摆脱的成瘾性药剂。
在这让他目眩神迷的空气里,所有的理智已经全部缴械投降了。
阿卡加纳捧起科恩的脸,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小动物。
“天天给我找这么多麻烦,你知道你欠我多少吗?”
阿卡加纳有些生气地拧了一把她的脸。
科恩又很安静,没有哭闹和喘息,她在失控的时候话比平时少得多。
也可能是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阿卡加纳恶趣味地想,变成了只会说亲亲贴贴几个词的真小傻狗……他有种自己在借机欺负报复她的错觉。
她脚踝上套了几个金色闪闪的腿环,动的时候上面的铃铛不断响。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闷重的床帷里,像是某种下流又**的暗示。
阿卡加纳感觉头晕乎乎,躁动、念妄欲壑难填,他伸手,忍无可忍地捏扁了那几个铃铛。
“叮当、叮当”的晃响却仿佛仍旧回绕在他耳畔,恶咒般提示着他今晚的所有肆意放纵。
他的夜视能力极佳,和在白天视物毫无区别,科恩的眼睛亮晶晶的,瞳孔很圆,纯粹得像一汪月潭。
科恩眼中没有排斥,只剩下带些兽类出于本能讨好的亲昵。
“……科恩。”他眸色暗了暗,他小心的俯下身,把脸凑到她手里,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扣住。
今夜,她不会抗拒他,也不会推开他。
……像是一场他愿意殒身其中永久沉溺的绮丽幻梦。
“难受吗?”他轻轻捏捏她脸颊。
科恩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那舒服吗?”
也没有回答。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阿卡加纳旧事重演,但是这样他也不满意,又捏捏科恩另外半边脸,“为什么不说话?平时不是挺牙尖嘴利的吗?脑子被药傻了?搞得我好像在欺负一个傻子。”
科恩眨巴眨巴眼睛。
这下真变成欺负傻子了。阿卡加纳苦笑了一下,他的人生……算了,他的人生本来就到头了,他六岁时候就答应科恩给她当一辈子保姆了,人生本来就那样了。
明明是科恩先乱啃乱摸的,明明是她先抱着他的……明明是她先引诱的,为什么最后承担罪恶感的人是他?
反正科恩现在不会说话,阿卡加纳索性随心所欲起来,他感觉自己其实脑子也被烧得糊涂,说了许多平时里根本不会出口的疯话。
“不乱动,有奖励,亲亲。”他凑近吻了吻科恩脸颊,仿佛触碰了关键词,科恩一下变老实了。
阿卡加纳觉得她这幅乖顺的样子很新奇。
“贴贴。”他蹭蹭科恩的颈窝,她脸庞和颈窝都布着细密潮热的汗珠。
“亲亲。”
他试着含住科恩的耳尖,其实还揣着一点想报复的恶趣味,谁让她之前也咬他耳朵……耳朵是精灵身上第二敏感的地方。
科恩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几乎猛地一缩,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半后夜,阿卡加纳橄榄绿的眼眸中,颜色更深的那一部分瞳仁因为高兴和餍足而像猫科动物一样扩大。
……他又想自私阴暗地把她圈固在身边了,最好没有旁人,最好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最好科恩的爱能够……全心全意地毫无保留地只给他一个。
爱永远只给他一个人。
科恩她身上有种甜腻的让他无比上瘾的气味,闻起来像奶油小蛋糕和浆果一类可爱的甜食。
热意氤氲,身上的气味更加浓烈,阿卡加纳没忍住,贴近她锁骨猛吸了一口。
精力消耗得差不多,她有些累了,把头枕在身旁人的臂弯里坦然安心地闭上眼,面上的潮红已经逐渐消退,睡颜安详。
“科恩,你能爱我吗?”
“你以后会爱别人吗?”
“你会比依靠别人更依靠我吗?……你……”他声音脆弱,“别那么做。好不好?”
不要别人,只要他。
阿卡加纳贴紧她颈窝,用极小的声音说:“别离开我……我只有你。”
他不希望有任何比他重要的人出现在科恩身边,光是那些稍微分剥走她注意力的人,阿卡加纳都觉得难以忍受。
科恩为什么不能只有他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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