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发问让科恩发懵，她的思绪本就乱糟糟的乱搅成一片。
阿卡加纳陌生又冷硬的态度让她觉得委屈又茫然，以及心头酝生的那么一丝荒谬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无措感。
“那、那都是以前了……”头脑混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科恩磕磕绊绊、绞尽脑汁地回道：“都是，小时候说的话……现在不能作数……我想离开……”
“你要抛弃我吗，科恩？”阿卡加纳幽幽叹了口气。
“你不愿意为我留下来吗？……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和我呆在一起，好吗？”
“我……我。”科恩语无伦次，感觉浑身冰冷，有种喉咙被扼住的窒息般的感受。
“……”
耳畔开始出现嗡鸣的回响，糟糕不堪的记忆在脑海闪回起来。
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了。
科恩很惶恐，那些在圣殿不同的日日夜夜里被她压抑下、咽下的恐惧忽地骤然爆发了，她尖利又崩溃地出声，“我不要……我不想呆在这里！”
“我觉得很难受，很难熬，我快疯了！”
科恩感觉自己正无限趋近崩溃，此刻唯一想到的应对方式只有逃避。
下一瞬，科恩用力地挣开阿卡加纳的怀抱，扭头只想往外跑。
“科恩！”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阿卡加纳精准预料到了她下面的每一步动作，出手迅速又强势地重新握住她手腕。
阿卡加纳深吸了口气，“不要想着用逃避解决问题。”
阿卡加纳抱着她放到床上。
“放开我！你放开！！————”科恩赌气地喊道。
阿卡加纳想抱抱她安慰她，可科恩像只鼓起来的刺鲀，完全不让碰。
他只能拿了条毯子把她紧紧裹好。
“坐好，或者躺着，听我把话说完。”
头脑一热过后，阿卡加纳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不该那么说的……他不该那么冷淡残酷地对她说话，这样的态度会让科恩害怕的。
她表现出不高兴实在是太正常了。
都是他的错。
被毯子裹着不方便活动。科恩应激般地乱扑腾了几下，彻底反抗无果后，她崩溃地大哭起来。
“冷静点。”
科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
阿卡加纳拍拍她的肩，科恩哭得浑身都在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别哭了。”阿卡加纳声音柔和下来，对她这幅样子完全束手无措了。
“科恩，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同意……”
“你换个别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个不行，我必须留在帝都，好吗？”
“相信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委屈，任何欺负你的人，我都会报复回去的。”
“……”阿卡加纳叹了口气，戳戳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的科恩，“科恩，我说了那么多，你在听吗？”
“……没有。”科恩捂住头，毛茸茸的毯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对不起，我错了。”阿卡加纳坦言说道，“我刚刚太凶了。”
他橄榄绿的眼瞳放松了下来，瞳仁不像刚刚那样紧绷时那么缩起，逐渐缓缓扩大了，“你能原谅我吗？”
科恩感觉自己的身躯还没从刚才的崩溃当中缓过来，眼泪还在不受控制地落，她不想说话。“……”
“理理我。”阿卡加纳锲而不舍，继续戳戳她，“科恩，理理我，我错了。”
“对不起。”
“不要……”科恩愤愤把毯子裹紧，“你真讨厌，真烦。”
阿卡加纳顺着她的话给科恩顺毛，“对，我是个很讨厌的人，对不起。”
他清清嗓子，“我有正事要告诉你，是关于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开的帝都的————”
“因为西索公爵决定收养我们……你愿意吗？”
“谁？……”科恩难以置信地抬起眼，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睫毛哭得黏湿，像两片稠密的蝶翼，眼睛又干又涩。
科恩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好像还在做梦。
“西索.?茨.弗拉伦华朗公爵。”阿卡加纳念出这个繁冗的名字。
“我……”科恩张张嘴，欲言又止。
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科恩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
尽管顺从了西索公爵会有很多益处，但科恩又担心这背后的代价她完全承担不起。
“为什么……？”科恩思索了半天，只干巴巴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可能我们比较有用吧。”阿卡加纳揉揉她的头。
“你还饿吗？早饭都没吃几口。”
“只是没什么胃口……”
“不饿就不吃了。”
“还想离开帝都吗？”阿卡加纳问她。
“……”科恩缓慢地眨眨眼，有些迟疑。
凭心而论，有了一名大贵族的庇护，以后在帝都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是她不清楚这个名号后需要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阿卡加纳看科恩的神色，便知道她决定改变主意了，轻松地笑了下。
“最近是不是不开心？”他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
“……有点累。”
阿卡加纳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你看起来太紧张，太焦虑了。”
“我从军队中带了些东西。”他顿了一下，“或许会让你觉得好点。”
……
祭阵结束后，躁动的人群逐渐归于寂静，军队和后勤都忙着去处理后续关于俘虏们的各项事物。
空气里的血腥味萦绕不散，但是众人都早已经习以为常。
“你跟我来。”西索握着法杖，看着劳工们把残余的祭阵收拾完，他才抽出精力瞥向旁边浑身是血的阿卡加纳。
正是这另外一只半精灵临阵上前替科恩完成了另一半的阵。
西索看到他和科恩肖似的黑发绿眸，有些烦躁。
像是被一条小狗吐在了脚边，心理上那种湿热的触感还残存……真不让人省心。
当初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是。”阿卡加纳回应道。
两人共同走到僻静处。
头顶月影高悬如皎盘，此处距离教廷中心祭坛并不远，那股祭阵留下的咸腥邪恶的秽物味仍旧鲜明，据说这是古神降临过的痕迹。
阿卡加纳跟在西索背后，踌躇了一下，他还是决定率先开口，“抱歉……她…科恩只是有点不懂事……”
“不懂事？”西索轻飘飘问，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帝王红的眼瞳微微眯起看人时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十足，“这里不是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所有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阿卡加纳绷紧了呼吸，“请不要责罚她，后续面临的任何惩处，我都愿意代她受过。”
西索轻嗤了一声吗，“对，你可以无限纵容她，直到你彻底力竭，不能为她兜底的那一天，到时候，不光是你，连她也会同样凄惨地死去。”
“她太软弱了，太容易动摇了，作为陛下的利刃而言并不趁手。”
“我能替她做所有事情。”
“杀人，但也不局限于杀人……”
“这就是你的错了。”杖尖轻触大理石地面，发出清楚的钝响声。
西索说：“从不想着改变她，只想着帮她做所有事，溺爱她，帮她收拾所有烂摊子，那她就永远学不会靠自己生存。”
“你这样做会害死她的。”
阿卡加纳紧低着头，拳头无意识攥起，“……我不明白。”
西索继续道：“通过了帝政院的选拔后，想要退出并不容易。想活下去，得对帝国保持有用才行。如果她失去了价值，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是有些小缺陷，但也并不是不能改变————选择权在你手里。”
“你想让她继续痛苦吗？”
“还是选择亲手结束她的软弱？”
月光下，高鼻深目的血族摊开的手掌间立着一根透明的圆弧试管，里面放着许多切割齐整的暗红色晶体，每一片都显得很尖锐，熠熠闪着光芒。
“她的未来全在你一念之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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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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