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祖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了科恩一个人。
再用另一种笔迹写了一封举报信之后,科恩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拎包准备直接离校去帝国警署。
尽管知道成功检举圣殿的希望渺茫,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科恩决定今天再毫无反馈的话,就想别的办法,寻条别的出路。
帝政院的教学楼都大得离谱,装潢肃穆而典雅,暗暗充斥着一股上流社会的奢靡。
每一层的走廊天花板都足有四五米高,墙壁上挂了一些巨幅肖像油画,上面是帝政院前身皇家学院的历届优秀毕业生和资助人,根据画作下的人物生平简介,画中的每一个人都勋爵头衔在身,眼神透露着上位者淡淡的高傲。
“……抱歉,老师。”
科恩的听力很好,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僻静无人,她很清晰地听到了不远处某间教室传出来的对话声。
科恩无意偷听别人私下的交谈,只想快点走过去。
不过这其中一道声音好像出自她认识的人。
冷淡的,克制的,毫无波澜,让人听着就莫名火大。
科恩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另一道声音的主人她也认识。
并且这个声音科恩在课堂上听过数次。
魔法史老师用傲慢的语气苛责她们这些出身平庸的特招生,恨不得代校长之职把他们都赶出去,再把帝政院重新更名为皇家学院,恢复学校维系了数百年的高血统贵族荣光。
蒂辛亚和魔法史老师,这下好,两个科恩都不怎么喜欢的人聚到一起了。
科恩原以为他们是在讨论课后作业,或者是课堂课题的分工讨论,结果里面传来钝物撞击□□的声音,伴随着什么东西的落地声,以及魔法史老师怒不可遏的暴呵声。
“躲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贫民窟里钻出来的下贱东西!没有我,你能站在这里吗?!!”
科恩跑过去,房间门上印刻着吸烟室几个复古的立体字。
这是皇家学院时遗留下来的产物,上流社会以焚烧吸食烟草熏香矿物粉末为潮流,放在做工精致价格不菲的烟斗里随身携带,从老到小,个个都学得有模有样,虽说是学校,但却明晃晃掼养了学生们的各种恶习。
魔法史课老师还觉得不够解气,吸烟室里面传来类似鞭子抽到的破空声。
科恩想都没想,上前哐哐用力地敲门,吸烟室门被锁住了,她力道大得快把门砸烂。
“谁??快滚!!”吸烟室内传来魔法史老师暴躁的声音。
“给我滚出去!”
巨大的砸门声仍不停歇,魔法史老师暴怒地一把拉开门,“别让我捉到你!”他咬牙切齿威胁道。
门外却没有人。
他探出身,左右环顾张望,空旷的走廊寂静而悄无声息。
方才的声响仿佛是一场转瞬即逝的错觉。
魔法史老师重新合上门,准备继续教训不知好歹的蒂辛亚,她近来的举动让他很是不满。
“砰砰砰————”又是一阵巨大的砸门响声。
他迅速一把拉开门,可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大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如此反复几次,最后魔法史老师索性把门敞开了,想看看到底是哪个贱民出来捣鬼。
等他转身走向蒂辛亚,一道轻盈的气流又把门合上了,
“你听得到声音了吗?”魔法史老师胸口起伏,面色不善地问蒂辛亚。
后者没有回应,她沉默地站在原地,犹如一座被美杜莎照到的石塑。
“问你话呢!装死干什么?”他一把拎起她的衣领。
蒂辛亚抿唇,脸色苍白,“没有……”
“装个屁,你一定听到了!”他抄起一旁的教鞭,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抽。
蒂辛亚不反抗,沉默地站在原地,他打得手酸,语气还是恶狠狠,“是不是你找的那群贱民一起搞的鬼?说话啊!”
“我不知道……”蒂辛亚语气隐忍。
“天天和那群贱民混在一起,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魔法史老师不信,他觉得一定是有学生在外面恶作剧,一定是那帮新招进来的贱民搞的鬼。
偏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巨物坠地的响声,几乎要将人震破耳膜。
“你给我等着。”魔法史老师匆匆拿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出去。
“还有外面那个,”他被烦的不堪其扰,竭力提高声音,对着空旷的走廊喊,“别以为我拿你以为没办法,让我逮到你就完了!等着被开除吧!!”
魔法史老师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平时就在帝政院里横行霸道,有一大堆贵族学生拥趸他。
他只是去找帮手了,或者是去拿他的魔杖了。
“快走。”魔法史老师一走,科恩就从天花板上跳下来,她身形像一只轻盈的猞猁一样,落地无声。
科恩刚刚用了一个转移声响的术阵,教魔法史的那老头不过是个毫无天赋的庸才,不然也不会只教导书面理论知识,科恩不怕他,不过等会他找人过来检查魔法施术痕迹,虽然她特地清理过了,但是还是会被发现的可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被发现了,只能在问起来的时候,打死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毕竟这是个已经形成了的符纸阵,脱离了造主之后谁都能用,而且这是个不用输入魔力的一次性消耗品。
蒂辛亚看起来不是很好,她额角被一只烟灰缸砸破了,血糊了满鬓角。
她手肘上手臂上也都是教鞭抽出来的红痕,这样的痕迹科恩在纳祖身上也见过,这个可恶的势力眼老头私下里虐待学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蒂辛亚冒犯了什么,他会暴怒成这个样子。
“走啊。”科恩见她不动,施力拽了蒂辛亚一下,催促道:“你还想留在这等他回来吗?”
蒂辛亚如梦初醒,神色松动。
科恩拉着她在巨大的教学楼里奔蹿,她找了一处僻静的盥洗室,拿出手帕沾湿清水后递给蒂辛亚。
“喏,擦擦吧。”
蒂辛亚接过,她的手指很冰,无意擦过科恩手背时冻得她一激灵。
她缄默地对着镜子摘下眼睛,细长而上挑的眼睛透着一种天生的冷漠。
仿佛感受不到寒冷一般,她用冷水冲了很久双手,血痂犹如蜿蜒的墨丝,一齐顺着大理石水池的纹路滑入出水口。
“你不该过来。”蒂辛亚说,“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科恩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该先对我说谢谢吗?”
“………谢谢。”
她举起那片小小的被自己血弄脏了的白手帕,动作生硬,“下次还给你……”
*
科恩回家时,天色已经昏沉。
阿卡加纳站在门口等她。
科恩进门,屋内空空荡荡的。
还没等她开口问,阿卡加纳就心有灵犀先一步告知她,“西索公爵派人来接我们。”
“要搬到他家里去吗?……”科恩小声问。
“对。”
其实他们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行李,屋内一些大件家具都是房东的,最需要收拾的是科恩平时买的那些七七八八的零碎玩意,一些束阵小道具,魔法水晶,还有她的魔法书。
阿卡加纳已经在她回来前就替科恩收拾好了,几只大木箱堆在房门口。
楼下停着来接他们的马车,华丽而夸张,由四匹夜骐并驾齐驱,这条街上住着都是些别的城邦搬迁来的外来民,这样大规模的阵仗引得邻居们纷纷侧目。
“房租我已经付清了,屋内家具你还有什么想带走的吗?我们可以买下来。”阿卡加纳走到科恩身侧,贴心地为她披了一件灰色毛皮的大氅。
“不冷吗?怎么穿那么少?”
阿卡加纳握住科恩的手放在掌心里捂暖。
科恩觉得一切仿佛还在梦里一样,让她觉得不切实际。
她摇摇头,“没什么想带走的了……我们今天就走吗?”
阿卡加纳轻笑一声:“对,怎么,你还想多呆几天吗?”
屋檐外的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一年前的冬天,他们还在居无定所,担忧没有取火的物品————因为战乱物资短缺,城池内薪柴的价格又涨了一番,他们刚在流民堆中弄丢了钱袋,只觉得往后的日子愈发艰难。
现在和以前的日子相比较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科恩一时语塞,她把右手从阿卡加纳掌中抽出来,去接天际落下的雪片,它们触感冰冷,提醒着她这就是现实。
这会是一场糖衣包裹的幻梦吗?
科恩慢吞吞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个冬天,外面又会有多少像曾经的他们一样的人冻死呢?
今天和明天截然不同。
后天又会发生什么。
变化莫测的前方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泛凉的脸颊传来温热的触感。
“科恩。”
阿卡加纳伸手把她蹙起的眉抚平,她最近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他却无从得知科恩心境变幻的原因,这种不受控制、脱离掌握的感觉让他莫名隐隐烦躁。
“还是在不开心吗?……不要想太多。”
“实在不行,就多把注意力放在我这里吧。”
“科恩,看看我,多关心关心我。”
阿卡加纳单手扶住科恩的面庞,捧起她的脸,温和地与她对视。
帝都的雪夜灯火阑珊,他俊逸无俦的脸庞平和而庄重,街边暖色的灯光中和了他冷色的瞳色,纤长的睫毛粘几粒雪,阿卡加纳认真望着科恩,他的眼型偏上挑,此刻却全然卸下锋芒,把最温和无害的一面翻出来朝向科恩,深绿的眼眸里像是快要溢出柔软细腻的焰火。
“我们的明天会更好的。”
“我向你保证。”
“……真的吗?”
阿卡加纳的唇在科恩的视线里,紧占了大半的空间,粉润、形状饱满完美,他凑得太近,这让科恩有了一种,她稍微踮一踮脚尖,就能顺势吻上去的错觉。
她真是疯了。
科恩在心里唾弃自己。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卡加纳揽住她,语调不容质疑,他亲昵地靠上来,呼吸掠过她耳畔,他们同样墨黑的长发随着肩颈的贴近,绞缠在了一起。
阁楼下的侍女已经搬好了所有行李,“走吧。”
阿卡加纳轻轻拍拍她的脊背。
科恩小声应了一声,“嗯……”
他们一起走下铺满落雪的木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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