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行到了西索的庄园，它占地面积很大，几乎占据了一整座山。
马车缓缓行驶向山庄最中心的古堡，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女人接待了他们。
她一身黑裙，握着纯黑的皮革手杖，头顶礼帽的黑纱遮住了光洁的额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一双猩红的眼睛沉寂而威严。
管家被仆从们恭敬地称作为莫缇夫人。
科恩是第一次来，莫缇夫人亲自领她去自己的房间。
古堡宽大而暗沉，主题基调是暗色，在白天看来有一些压抑沉闷，到处是黑色鎏金的大理石装饰，细处镶嵌了切割工艺齐整的红宝石。
科恩的房间在四楼，和阿卡加纳的在同一层，装修基调和整座古堡一样，华丽典雅却又压抑沉闷，厚重的鹅绒窗帘像是要把所有的白日光线全部遮蔽住。
她行李不多，五六个仆从鱼贯而入，不消片刻就整理好了。
仆从们收拾完就出了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科恩和莫缇夫人两个。
莫缇夫人的长相同样雍容而高高在上，红瞳酷似某种无机质宝石，看起来和西索一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科恩踌躇了一下，还是向她开口了，“那个请问……公爵大人在哪里？我有事想找他。”
她和西索现在是名义上的养父女，但是让她突然改口叫爹，科恩还是很不习惯，以前叫老师，现在她和阿卡加纳一样称西索为公爵大人。
莫提夫人回道：“主人现在不在庄园内。”
“那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科恩有些着急见西索。
莫缇夫人涵养很高，彬彬有礼，“主人的行程我无权得知，他或许在皇宫内，或许在军营中，至于归期，他的行踪向来变化飘忽，我也无从得知。”
科恩咽了口唾沫，“那……能在他回来之后，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这个很重要。”
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到莫缇夫人手中。
管家微微颔首，“您的讯息我一定会及时转达。”
她又向科恩继续交代了一些额外的生活注意事项，比如每日脱换下的衣物放到什么地方，房间灯烛不够了吩咐谁来更换等等一系列琐碎的生活细责，她全都和科恩事无巨细地传达了。
“古堡每天的晚餐会准时在晚上七点开启，地址在二楼的大餐厅，切勿迟到，主人有时候会前来和你们一起共用，早餐、午餐的就餐地址各不相同，请不要走错。”
“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她报给了科恩一串房间号。
随后莫缇夫人贴心地关门出去了，给科恩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距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尽情在古堡里探索。
科恩从随行的包里拿出阿卡加纳给她的安神剂，泡水后灌了下去。
这剂药十分有效，每每她喝下去时，就会感觉心情莫名舒畅很多，有点像咖啡的提神功效，连带着做事情也更有活力了。
科恩喝完水后，重新放好那管深红色的晶体，她靠着室内柔软的沙发，长长舒了一口气。
科恩前去用晚餐的时候，阿卡加纳已经在餐厅里坐着了。
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卡加纳朝她打招呼，“晚上好。”
科恩服用过安神剂后，心绪很平静，她微微颔首回应，抬手给自己抽了一张椅子坐到桌边。
“对你的新房间满意吗？”
“很好，一切都很宽敞。”
非要说就是太大了，让她一时难以适应。
“习惯就好。”阿卡加纳点点头。
“本来吃饭的时候这里会有很多侍从在旁边，我只想和你两个人静静呆着，就让他们都出去了，你介意吗？”
科恩也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一堆人围着。
“没关系。”她摇摇头。
阿卡加纳已经把自己切好的牛排推到了她的面前。
科恩顺势拿刀叉送了一块放进嘴里，肉质很鲜美。
这一趟宛若穷人乍富，心理上还有些恍惚。
科恩低着头闷声吃饭，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时缄默无言。
垂头能看到的视线里，阿卡加纳捏着骨瓷杯的手指修长而惹眼。
她联想到阿卡加纳雪景里，显得分外柔软的唇……科恩不自在地眨了下眼。
“你给取名的那匹小马。”阿卡加纳说，“叫什么……米克特卡西瓦特尔来着。”
“它现在在庄园的马厩里，有空去看看它吧。它脾气不太好，对所有靠近的人都撅蹄子，把它从圣都带回来不容易 。”
科恩吃了一惊，“这你都知道吗？”
夜骐的名字又长又拗口，她自己都记不太住，而且这件事，她好像没和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讲过吧……
阿卡加纳抿了一口热茶，“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对科恩所有的事情都很上心，暗地里的那些细枝末节的，科恩都忘记了的，他也习惯替妹妹全部都记清楚。
科恩用力咽下嘴里的东西，接着喝了一口茶，含糊道：“我明天再去吧……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睡觉。”
……
第二天科恩很早就去了学校，没留在城堡里吃早饭，因为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阿卡加纳。
科恩感觉自己的心很乱，她昨夜辗转反侧，兴许是吃了安神剂的副作用，科恩感觉自己精力充沛得有些惊人。
上午没有课，帝政学院的天顶图书馆科恩已经去厌倦了，好不容易有空，她想给自己放一天假。
她逛了一圈，不知道去哪里，纳祖在上课，除了她以外，科恩也没有可以倾诉聊天的朋友，最后科恩顺了两个帝政院餐厅带出来的早餐面包，百无聊赖地坐在学院喷泉边喂鸽子。
泉水是活泉水，有股自然的青草腥味，掺了一点消融雪水的味道，冬天还没过去，大理石池缘盖了一层浅薄的积雪。
科恩抖掉积雪，一屁股坐了上去。
帝政院的鸽子们全然不怕人，有几只大胆的甚至会直接从科恩手里抢她整块还未掰碎的面包。
它们羽翼洁白丰满，叫声清脆，相互推搡着争食。
科恩在这股平淡的氛围里，逐渐放空思绪。
她想到了很多，让人觉得昏暗压抑的圣殿，圣都里腥风阵阵的活人祭祀，帝国警署，神官，矮人，西索，德拉………阿卡加纳……
帝政院的巨型喷泉旁边就是行政楼。
高耸而苍白的建筑间，一条架空的长廊连接了两端。
从这里往下看，帝政院的全部景象一览无余。
随行引荐的使臣觉察到身侧的女人放慢了行动有一阵，以为她有什么不方便，于是殷切询问：“您怎么了，帝师大人？”
他以为敬柯不满意方才聊到的帝政医药院构建方案。
皇庭里传出来陛下会在帝政院建立新学院的消息，起初贵族们都没当回事，还以为乌迈只是又一时兴起。
结果这几天，皇庭就派了帝师进学院考察。
这下他们不敢再不当回事了，全都毕恭毕敬，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圣都的事件已经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征讨结束后，长达半月的清算里，好几个牵连紧密的家族被彻底铲除，全族都被一齐架上断头台………
要不是帝师不喜张扬，学院这边恨不得派浩浩荡荡上百个人前去迎接。
“没什么，”敬柯说。
她是个样貌温和平稳的女人，出身帝都著名的医学世家旁系，早年被排挤冷落，派进宫当了一位不受宠皇子的老师。
这本是个寡淡无奇的故事。
可谁能想到这个被所有人漠视的皇子日后会以雷霆手段攫取皇位呢？
乌迈登基后，曾经身边的跟随者们也跟着水涨船高，敬柯真正的才华也显露到众人面前。
她本就天赋极高，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展现。
“我刚刚晃神了一会，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以为看到熟人了。”敬柯轻轻舒了一口气，清瘦的手掌移到轮椅扶手上。
“不过，原来只是我的错觉。”
敬柯温和地笑笑，她说“我们继续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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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白鸽、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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