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国,皇城丞相府。
虽然已过子时,但府内外仍灯火通明。一批又一批的侍卫对府内进行地毯式搜索,架势之大,似乎是要把整个丞相府翻个底朝天。
丞相云灼松松散散地坐在书案后闭目养神,等待侍卫的搜寻结果。
不过一会儿,门外响起了动静:“大人,人已经抓到了,要如何处置?”
“带进来。”
下一瞬,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绿裙侍女进来。
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青荷咬着唇,抬头冷笑道:“你们怎么问我都不会泄露——”
当她看到案后之人时,突地失语。
俊美如斯的男人懒羊羊地斜靠在案后,她抬头时能看得见那人下白玉般的脖颈以及优美的下颚线条,越往上,朱唇若点,鼻梁挺直,鬓若刀裁。
这是一个骨相和皮相都优越的男人,让她难以想象拥有这般相貌的人竟是当朝丞相,也就是传闻中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男人。
“怎么不说了?”案首之人正用他那双美丽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虽然对方神情柔和,但却给青荷不祥的预感。
她决定咬死不说。
可云灼却沿着玉石阶梯踱步而来,笑道:“听闻你家中父母正兴高采烈地为亲子筹办婚礼……若是喜事变丧事,想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美人丹凤眼微微上挑,红唇微勾,这本该是惊艳美丽的一幕,可在这一刻却让青荷如坠冰窖。
“你……”青荷的神色有一瞬惊恐,但她坚信主人给她的承诺,便很快稳下心来,欲咬破牙齿内的毒胶囊——
眼前猝然一闪,一只大手扼上她的下巴,阻止了她的自尽。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西域精雕细琢的手艺品在这双手面前都要黯然失色。拇指与食指之间的骨节微微凸起,茧深厚,那是他曾习武练剑的证明。
“你竟会武功?!”青荷猛地睁大眼睛,只觉得下颚疼得宛如被捏碎一般。
在青荷四周的侍卫也愣住了,他们这时才意识到青荷要自尽,立即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属下没注意,请大人责罚!”
侍卫胆战心惊,生怕遭罚。
“不必。”云灼居高临下地俯视青荷,“你不说,本相也猜到是谁派你来的。往辰国猜,派你来的无非就是四大世家的人。往其他国猜,最有可能便是北朔那位新君主。”
青荷在听到后者时,强作坚定的神色有一瞬慌乱。
云灼将这一情绪捕抓得彻彻底底,微微一笑:“本相已经知道了。”转而对侍卫道:“将此人带去,仔细审问出其余同伙,今夜本相要把府中所有奸细都抓出来。”
“遵命!”
抓奸细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片刻后,一道黑影从窗户外翻进来。
黑影是云灼的侍卫统领,何跃。他快步走来,将一封锦书呈上,“大人,这是朝落关那边最新的消息,陛下他……”
不过眨眼,何跃手掌处摊开的信封便落入云灼手中。
云灼取过书信后,一目十行。
自元曜王朝分裂后,天下分为两处势力。
北朔的前任君王昏庸无道,膝下无子,在五年前因病去世后,北方因此大乱。有一将军率领手下士兵造反,推翻了前任君王的统治,花了五年时间将大乱的北方一一整治好,并在五年后宣布要将南方大国的辰国也收入囊中。
如今,那位北朔国新帝王决意御驾亲征,已经率领三十万铁骑来到朝落关,一旦将其攻下将直取南辰国首都。
南辰国皇帝不愿子民受苦,有意与这位新帝和谈,所以决定亲自去朝落关前线,将朝中大事交给丞相云灼管理。
可云灼并不在意朝中之事,只心系皇帝百里箫的安危。
只是信上所述的事情完全出乎云灼的意料。
书信上精悍简短的字描写了帝王和谈时被敌军擒去的事情。
薄薄的信纸在云灼柔韧的掌心化为齑粉,如漫天落花,飘到何跃的跟前。
何跃从低垂的视线只能看到云灼的绯红色圆领袍,丝绸质佩绶悬在腰间,勾勒出优雅而挺拔的腰身。
书房寂静无声,如死水一般。
何跃偷偷抬起视线,只见大人不知何时紧闭双眸,如玉般的脸愈加苍白,攥起的手背青筋凸显,瞧着情况极为不对。
“大人,您怎么了?”何跃担忧道,大人莫非是被消息刺激到了?
他想呼叫大夫检查云灼的身体,一只玉手划过他的眼前,挥手制止了他。
云灼摇了摇头,冷静道:“本相的身体不要紧,陛下被劫走后,那边有没有什么要求?”
既然朝落关那边还能给他传消息,说明此刻城还未破,对方只是劫走皇帝,却无动作,着实令人奇怪。
何跃道:“大人,北朔君王言,若想要陛下安全归来,需要辰国做两件事。他的第一个要求是,三日后丞相您要孤身一人站在朝落关城门前,与他见面。”
云灼的眼皮莫名一跳,直觉有些不对,但事态紧急由不得他多想,担忧百里箫的情绪占上了风头,“备马,即刻启程去朝落关。”
“遵命。”
何跃离去后,四周空无一人。
云灼才终于似忍不住了一般,在闷哼一声后,压抑在喉咙处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冰魄蚀心蛊,竟要提前发作了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他眼神涣散,强行撑着书案起身,踉踉跄跄地来到书架前,找到放置药物的盒子。
药王谷谷主说,这药非万不得已,不能吃。可眼下情况紧急,只能服药压下蛊毒,不然体内功力顷刻溃散,难以救回百里箫。
为了百里箫,云灼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为对方付出生命。
*
春风温柔,撩得柳树轻摇,薛最又陷入了梦境。
离开容崖山三日三夜的他将官府贪污的银两分散给落难民众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山寨。
一踏入山寨,一个熟悉又削瘦的身形映入眼帘。
那人一袭白衣,双臂微曲好像抱着什么,背对他静静地站在百年古树下,遥望远方,不知就着这样的动作维持了多久。
见对方看的地方是他离开时路过的道路,薛最的心一软,情不自禁唤道:“阿灼!”
那身形一顿,倏然转过身,终于将面容完全展露在他的眼前。
微弱的日光倾斜而下,展现出青年雌雄莫辨,勾人心弦的美貌。
青年的手中抱着的原来是一个未满百日的小婴儿,随青年侧身的动作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小婴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微微张开,口水横流,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副温馨的画面落入薛最眼中,令他压抑的思念疯涨。
薛最如箭矢般冲到青年面前,却又在即将靠近后急刹般迅速停住,粗糙宽厚的双手动了动,想抱抱青年,可又畏惧自己的力度过大,弄疼了他和孩子。
最后他只干巴巴的说了一句:“阿灼,我回来了。”
青年“嗯”的应了一声,秀眉微蹙:“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要五日么?”
“这次的事情比我预想的要早办完,所以我就回来了。”
他没说是因为自己不休眠连夜动手的结果,指尖蜷缩发出轻轻的动静,他还是想抱抱青年。
相处这么久,青年早已熟知他的一举一动,微微侧身,伸出一根好看的手指抵在他的胸口,语气带着几分嫌弃:“不行。几日没沐浴了,怎么这般臭?”
薛最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然而没等他难过,青年的手指便从他的胸膛缓缓滑落到他右侧握紧的拳头上。
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摩挲他的手,似雨水落入江河般,给心尖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手可以牵。”
“阿灼……”
一个动作便让薛最低落的心情转晴。他放开拳头,与青年十指相扣,低声道:“我好想你。”
青年神色有一瞬的异样,可他只沉浸在这份久违的牵手中,并没看出来。
然而他还没享受此刻的安宁,青年另一只手抱着的小人儿突然皱着小鼻子,发出稚嫩微弱的啼哭。
“他怎么啦?”薛最用尾指拉了拉小家伙的小手。
“被你身上的臭味熏到了吧。”青年迅速掩饰异样的情绪,嗤笑一声,“去沐浴,顺便将放在木盆的尿布以及襁褓洗了,我这几日穿过的衣物也洗好。”然后便抱着哼哼唧唧的孩子,径直转身走人。
“好。”被这样使唤,薛最的脸上没有一点不愿,眼底带着对青年的宠溺。
他看见对方轻柔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温声细语地哄着,心里不由涌起柔和的情绪。
然而美好的画面总是如镜花水月一般短暂。
下一瞬,青年温柔的表情旋即化为如雪山冰川般的冷漠,侧脸溅上的几行粘稠鲜血在暗夜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阿灼,寨中发生——”薛最瞳孔微缩。
他离开七日,思妻心切,留下心腹抄了近道不眠不休赶回容崖山日月寨,等待他的却是日月寨遍地血红,尸体遍野,宛如末世降临。
前些日子还欢声笑语的兄弟倒地不起,穿着不同衣裳的尸体纵横交错。
朝廷官兵立在道路两旁,将容崖山围得水泄不通。
而他最爱的白衣青年此刻换了一身宽大绯红衣袍,面色平淡的站在不远处,语调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薛最,世上并无楚灼,只有站在你面前的云灼。”
那一刻,薛最的脑袋哗地一片空白,思绪如同乱麻。
当他回过神时,肩膀已经被冲来的官兵硬生生压住。双腿宛如被钉在地面,碎骨的疼痛令薛最忍不住痛呼一声,他的双手被随即而来的其余人捆着。
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他意识到与自己一同出行劫掠的兄弟还在距离容崖山遥远的地方,而寨中除了那些新加入的人,还有……
薛最猛地抬头质问道:“你把孩子怎么了?”
四周官兵手捧的火把映照着青年居高临下的面孔,明明是温暖的赤红之色,对方的神色却透着几分无情的冷冽。
青年微微俯身,往他耳边说的话宛如恶魔般的低语:“你觉得我会让时刻提醒自己曾雌伏于你身下的孽种活在世上么?孩子自然是死了。”
薛最的双眸骤然赤红,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你——”
那一瞬的绝望悲哀过于强烈,以至于他差点伸手掐住青年的脖子,可他还是硬生生克制住了,但青年却不会手下留情。
青年从旁边官兵的腰侧“唰”地抽出一把剑,剑尖抵在他的胸口上,持剑的手稳得可怕。
“你……竟要杀了我?”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下辈子别遇到我了。”
青年手腕一转,毫不留情地将他一剑穿心。
噗呲——
血肉被穿刺的声音隔着耳膜传来,还有青年决然转身离去时的那句:“将他的尸体扔给山里的猛兽吃。”
梦境骤然破裂。
军营帐内静悄悄的,窗外月华似练,投下静谧的光影。
“是梦……”薛最苦涩的闭了闭眼。
那些美好的过往又在梦境重演了一遍,然而结尾无一例外,都是那人执剑杀他时的冷漠面容。
手边刻着霜语罗花纹的长弯刀在清冷的光辉下闪烁微光,仿佛在诉说一段曾经的往事。
作者自我爽歪歪之作,不要带脑子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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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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