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最安排了层层侍卫以及太监宫女看守重月宫,正常情况下连一只蚊子也飞不进去。
领头的侍卫看了看金贵的小皇子,有些为难:“小殿下,陛下吩咐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薛璃微微皱起小鼻子,不想违背父皇的话,可是他好想看看里面住的人,是不是如唐叔叔说的,会成为他后娘的人……
贴身太监看出小皇子对重月宫中人的好奇,为了讨好小皇子,便主动和侍卫搭话,“以陛下对小殿下的看重,若是让小殿下伤了心,你我难辞其咎。让小殿下进去,我们不告诉陛下,这样小殿下开了心,陛下那边也没事。”
侍卫心想也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里面的人是南辰国的丞相云灼,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你们要保护好小殿下。”
薛璃知道自己可以进入重月宫,红扑扑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虽然他的贴身太监与宫女把他包围得紧紧的,生怕他出事,但薛璃走得稳稳当当,目不斜视,不像两三岁孩子一样蹒跚踉跄,被四周的花草鸟树吸引。
穿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在其他宫人的带领下,薛璃与贴身太监宫女见到了传说中的人。
水榭中,一袭飘然白衣的人长发如墨,只用一根发带松散系着。削瘦的身体歪歪斜斜地靠着汉白玉石长椅,一手搭在檀木栏之上,明媚的阳光洒在那只手上,熠熠生辉。另一只手执着紫竹钓竿,仔细看,那手骨节分明,格外修长好看。
水榭下是清澈见底的湖水,游着许多稀有的蓝色鱼儿,在湖上荡起阵阵涟漪。
那人好似融入了这一片静谧素雅的风景之中。
随着薛璃一行人走来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水榭中的人儿微微侧身。那露出的半张脸堪称是完美的,线条流畅优美,肌肤胜雪,宛如羊脂白玉一般。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更是令薛璃感觉到了浓浓的熟悉感。
……他是谁?
源自血脉深处的渴望和亲近叫嚣着,让薛璃忘却了害怕。
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一般,他傻乎乎地与云灼对视,迈开小短腿走向水榭。然后,他一时不注意,掉入了湖中。
扑通——
这一声响动令晃神的贴身太监与宫女回过神。
“小殿下落水了!救命啊!”
他们看见尊贵的小皇子掉入湖中,大惊失色,如下锅的饺子一般接连往湖中跳,都想去救薛璃。
若是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陛下肯定会诛他们九族的!
水榭中的云灼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止是因为宫人接二连三的跳湖,而是因为那个小孩子。
传闻,北朔新帝有一私生子,约莫两三岁,刚被接回宫,新帝便迫不及待地给私生子名分。
这则消息他只了解半分,原先并未在意,此刻信息中的北朔新帝骤然变为薛最,那私生子也变为三四年前薛最与他人生下的孩子。
刚刚那小孩穿着杏黄色衣裳,头发长到耳朵下的长度,睫毛纤长,脸上还有着婴儿肥,模样与薛最有七八分相似,必然是薛最的亲生儿子。
云灼的内心忽然掠过一丝古怪的感觉。
太监宫女急冲冲的扑上去,就连负责看守云灼的侍女也在此刻放弃监视云灼,纷纷下水救人。
湖面上咕噜咕噜挣扎的小人儿却被他们越扑越远,小脸愈加苍白,不一会儿挣扎的四肢失去力气,身体渐渐没了反抗。
云灼眼神冰冷,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当听到越来越近的熟悉脚步声时,才慢悠悠地起身,从栏杆一跃而下落入湖中。
过了一会儿,浑身湿透的云灼抱着薛璃游回了水榭,还没放下他,一群太监宫女又围了上来。
“小殿下,您怎么样了?!”
“小殿下,您醒醒啊!”
正当云灼蹙眉,想一脚踹翻这一群人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及时响起:“皇上驾到!”
薛最才下朝,安插在重月宫的探子就传来了消息。
薛璃竟去了重月宫!
思及云灼的态度,他匆匆忙忙赶往重月宫,没走几步就听到薛璃意外落水的消息。
“璃儿!”薛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几乎是踉跄地冲向水榭,后面的侍卫也紧紧跟上,将现场封锁。
水榭上,湿透的白衣包裹出云灼锻炼极佳的薄肌,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脖颈,呼吸略微有些不稳。
然而双臂中孩子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繁重的衣物令身体不好受,挂在脖子处的长命锁差点勒了他的脖子。此时薛璃小脸惨白,双目紧闭,一直咳嗽。
四周的宫人听到皇上来到的消息,顾不上围上去,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薛最,还是给你儿子找个太医吧,再拖下去情况不妙。”
宫人听到这白衣人敢直呼皇上名讳,冷汗都出来了,同时内心嘀咕这男宠怎么敢的呀。
薛最迅速命令李公公去找御医,快步走向云灼,想从云灼手中抱走薛璃,可薛璃小手紧紧抓着云灼的衣领。他不敢用力,只能轻轻用手指掰开薛璃的五指,可掰开了一根,另一个根没过多久又抓回去了。
“娘……”薛璃无意识地呢喃。
薛最伸出的手一顿。
云灼也听到了,想帮薛最的手突兀地停在半空。
两个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薛最低声道:“回偏殿吧,你和璃儿需要换一身衣裳,否则着了凉对身体不好。”
……
在侍卫的催促下,御医提着箱子奔向重月宫的寝殿。在薛最幽深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完成了医治,吩咐宫人煎药。
薛璃虽然想一直窝在云灼的怀抱中,但由于云灼要换衣裳,最后薛最还狠下心,用力掰了他的小手。
夜幕四合,偏殿烛火映照,在精美雕刻的琉璃灯罩中不安地跳动。
薛璃喝下药,小脸红润一些,但在薛最怀中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小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做什么噩梦。偶尔的微弱呢喃声犹如猫儿般细小:“爹……娘……”
已经沐浴换了衣裳的云灼安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木椅上,望着拔步床边一大一小的身影,眼眸闪过一丝恍惚。
薛最低声哄了薛璃许久,手掌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可惜薛璃小身子缩作一团颤动,纤长浓密的睫毛渐渐被泪水和汗水打湿。
他无论如何也哄不好,只得转而看向云灼:“朕记得你会吹安眠曲。”
云灼疑惑片刻,觉得自己应该问下去:“……所以?”
“璃儿睡不好,你可以帮他。”
“……”云灼无语,“薛最,我只说当你的男宠,可没说还要做下人哄小孩睡觉。”
薛最的嘴角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直线,投向云灼的视线仿佛盛满了某种沉重的东西。良久才淡淡的吐出三个字:“百里箫。”
果然,坐在那里的云灼神色微变,再度与薛最对视的眼眸带上了冷意。
“好。不过我不会用乐器,只会用叶子。”
“朕即刻命宫人采摘。”
不消多时,叶子便送到云灼的面前。
云灼用手指夹着一张叶子,看了薛最怀中的小人儿一眼,将柔软的叶缘抵在唇边,不甚熟悉的吹起了一首曲子。
曲调简单,时而舒缓时而悠长,像夜间森林中产生的薄雾,缓慢地弥漫在四周,温柔地包裹着薛最怀中不安扭动的小身影。
薛最定定地看着吹奏的云灼,思绪飘远,有一瞬想起了在容崖山上生活的某段时光。
刚出生的孩子夜里哭闹,那个温柔的白衣青年总是不厌其烦地将幼儿抱在怀中,轻轻摇晃后亲自哺乳,孩子很快便陷入睡眠。
有一夜,孩子格外的吵闹,吃饱喝足换过了尿布仍在哭泣。
青年无可奈何,便让他抱着孩子,自己走到窗棂边,从蜿蜒到窗边口的树根上摘了一片柔韧适中的树叶,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树叶抵在嘴边,身子倚着窗户,缓慢地吹起了一首轻柔的摇篮曲。
哭闹的孩子听到了美妙的曲声,瞬间停止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向青年,还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青年那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墨发如泼披散在后,额前的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月华浮动,在他的身上落下了温柔的光辉,侧脸柔和的如水一般,沉静无暇。
“真是个爱哭的小家伙。”青年轻轻点了点孩子的鼻子,眼底沁着柔意。
与容崖山那一夜后冷漠无情、心狠手辣的云灼相比,这段温柔时光中的云灼便恍如梦一般脆弱而虚假。
……
云灼已经很久没用过叶子吹奏了。他还记得这是百里箫教他的,以前他只用叶子杀人,是在百里箫的教导下,才学会用叶子吹乐。
他的目光透着怀念,似乎能穿过绿叶而看到一段漫长的光阴。
云灼是隐月族中为数不多还活着的,血统纯正的人,从小就是学武奇才,根骨极佳。可惜族中发生变故,他只能在外面流浪,巧合之下被七皇子百里箫的母族找来保护七皇子。
从那以后,云灼就是七皇子的暗卫了。他以为他与七皇子永远都只会是简单的主仆关系,然而十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云灼的想法。
七皇子是唯一的嫡子,但他的母亲早逝,加之皇帝在此之后未曾立后,是以宫中的皇子皆蠢蠢欲动。
在一次秋猎中,七皇子遭遇三皇子派来的黑衣人袭击,其余暗卫都在尽力阻拦黑衣人的攻击。而云灼一边要保护七皇子带七皇子远离狩猎场,一边还要甩开黑衣人的追踪。
不知不觉,他们逃到了一片巨大的森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