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在2楼尽头，空间不大，陈设也很简单。仔细看，墙壁有些泛黄，靠近天花板的地方能看到细微的水渍痕迹。窗户倒是足够大，远眺能看见海岸线，近处的杂物堆放风景就不堪入目了。
细细翻找一番，确认房间里没有多出什么东西，中森树理这才放下背包蹦上床，仰躺着梳理思路。未待她全然理清，走廊上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房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中森树理一改没骨头的瘫坐姿态，在房门开启那一瞬直起腰来。
“哟，打扰了。”夏油杰笑着闪身进来，五条悟紧随其后，顺手带上门。房内空间在三人状态下顿时显得有些拥挤，空气也稀薄起来。
更叫人窒息的是这两人不怀好意的笑，莫名带着点逼供意味。
“现在可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了吧？放着那么多风景秀丽的地方不要，跑来这个地图上都快找不到的破岛‘调研’，总得有个像样的理由吧？”夏油杰将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几次‘无意’打断同船来的西川先生，都在他询问七年前的事情时。那时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你们先坐下，这样仰着我脖子疼。”中森树理捏着后颈劝道，用有些弱势的话语松活气氛：“至于你问‘7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想知道答案。”
“用五条的话来说，这是桩‘私活’，发布者是我的剑道老师。”她前倾身体，眼神略有些认真，
“我的剑道老师有个关系很亲近的子侄，毕业后进入神奈川水产技术中心工作。七年前，他主导的实验项目有了成果，需要寻找合适的岛屿进行落地测试和数据采集。”
“然后，他选择了这里？”五条悟撑着脸，对事情发展不太意外。
“对，他带着一些设备和初步方案，点了几个学生一起上了这座岛。按照计划，他们会在这里停留大半年。根据警方从技术中心调阅的例行报告，前期勘察以及同当地渔民沟通进行得很顺利。他本该在1998年9月7日返回中心提交成果，但他人间蒸发了。
警方搜遍了整座岛，包括他租住的临时住处，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这家海鸣屋。他的行李、个人物品在房间里摆放整齐，屋内和实验地点均无反抗痕迹，消失的，只有实验相关记录和材料。警方最后的结论是‘失踪’，线索就这样中断，成了悬案。”
“所以你的老师怀疑是咒灵作案？”夏油杰神色也开始凝重，眉头微蹙起来。
“确实有这种担忧。”中森树理坦言，“所以，他私下拜托我，有空时以普通游客身份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发现当年警方可能忽略的、属于我们‘这边’的痕迹。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床忽然之间弹动下沉，中森树理别过头，发现五条悟已经从衣帽杆那换到自己床尾坐着。他指节抵住下巴，忽而问道：“你查过档案吗？七年前，【窗】或者总务部门那边，有没有关于这座岛的异常记录？”
“总务部门那边查过了。”中森树理语气肯定，“青木监督帮我核查了两遍。七年前，这座岛及周边海域，没有任何咒灵目击报告，更没有相关的任务发布记录。至少在官方的档案里，这里是‘干净’的。”
“不一定，”五条悟一摆手，对总监部的严谨不抱希望，“【窗】不是什么材料都会移送，他们一般移送急件，这种件是有红标的。观测到咒力等级不高或咒力波动不持续的，【窗】可能不移送或延迟移送。
总务部门接到这些无标文件不会很重视，如果当时协调不出咒术师或无后续提醒，那些件搁置也就搁置了，不会进档案室。”
五条悟会关注这些程序上的事？
中森树理和夏油杰双双震惊，直把白发男子高中生盯到浑身不自在，质问：“你们对老子有什么误解？”
中森树理、夏油杰：“……”
没有没有，失敬失敬。
夏油杰的手卡在脸侧，紧闭的双唇掩在手心里，似乎对总监部的做法有些不适，“这也太……”
太什么呢？他也一时间说不出来。
但先前他看总监部总如隔纱赏风景，朦胧不清却更引出向往和期待。五条悟这番话戳破了这层窗纱，透过那个小洞向内看，内里并没有想象中的花团锦簇，止不住的失落就那样漏出来。
不……咒术师数量不足，这是没办法的事……
对吧？
中森树理朝话音未尽就没声响那人看去，也不知道夏油杰一个人在琢磨什么。正好五条悟声音又起，她便接着答道：“我看了卷宗副本，是真的什么也没找到。别说残缺肢体，就是衣服碎布也没有。”
五条悟托着下巴长嗯一声：“听你描述不像咒灵加害。咒灵没有食用人类的习惯，即使造成死亡，血迹、肢体……总会留下一线端倪。没有遗骸这点更像是绑架。”
“所以我怀疑岛民当年根本就没有和警方说实话，或者他们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中森树理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人性，平静地作出冰冷猜测：“比如，失踪者和岛民起了冲突，被拖去沉了深海，其他岛民默不作声提供庇护。
又或者失踪者当时出了什么意外，岛民出于不明原因未伸手施救，事后为了岛上的旅游经济着想，直接隐瞒重要信息。从现有信息来看，七年前正是岛上最不景气的时候，渔业凋敝，山树枯萎。再爆出有外来学者在岛上离奇失踪甚至可能遇害的消息，旅游业别活了。他们完全有动机。”
这猜测叫夏油杰不自觉发冷，他强笑道：“要不窗户关小些……”
他没继续说，但中森树理知道那未竟之语该是反驳。
可人性就那么糟糕啊？
上一秒还是朋友、救赎者，还在笑着叮嘱，下一秒就能反手将你出卖。
人这种最见鬼的东西，谁也不知道那副善于伪装的皮囊下藏着什么心思。
房间内死一般寂静。
五条悟左看右看，不知道这突然没声的两人在搞什么鬼。
“先不说这个了，”中森树理从床上弹起来，率先结束沉默。她从背包里拿出一沓调查问卷，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呆滞的目光中塞到他们手上，“来来来，一人一坨。明天陪我上街，回去请你们畅吃畅玩。”
顺利拉到两个免费劳动力，中森树理挂上无懈可击的感谢微笑，在同期们奋起反抗之前利落拉开门。
身着米白色衣服的男人赫然立在门前，失措神色一闪而过。
“啊，是西川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西川大志对面色茫然的女孩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波澜：“老板说晚餐准备好了，在一楼餐厅。看你们房间亮着灯，顺便通知一声。”
“谢谢您特意上来告知。”中森树理礼貌微笑，似乎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我们这就下去。”
西川大志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仿佛只是确认信息已传达，便微微颔首，转身沿着光线昏暗的走廊离开。
“老板让客人带话？这理由有够不走心。”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五条悟才走到中森树理身边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在我说‘先不说这个了’的时候。”中森树理平静回答，却莫名有些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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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果然是海鲜拼盘，8月底9月初正是夏秋交界之时，秋鲣经过一整个夏季积累，肉质饱满肥美，鲑鱼虽未到最肥状态，配上鲑鱼子也不算逊色。盐烤秋刀鱼表皮金黄焦脆，正适合口味清淡的人享用。
餐桌上，大家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所有敏感话题。夏油杰啜了一口味增汤，将话题引向即将到来的姊妹校交流会：“听说有比赛环节？”
中森树理看向五条悟，他正细细咀嚼着嘴里的亲子丼，咽干净了才开口：“嗯，分团体赛和个人赛两阶段。东京校之前年年败北，今年也该轮到他们哭了。”
“杰，个人赛要不要比比？”
白发少年张狂的笑容显然点燃了另一人的胜负欲，夏油杰音色温和，口气却同样大到不加掩饰：“只怕京都校欺软怕硬，不敢和我们打，都去树理那边……”
中森树理：“……”
她是什么软柿子吗？
迎着五条悟忽然想起什么，开始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中森树理掀了掀眼皮，挂上制式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听说你的个人赛已经被预定了。”五条悟放下筷子，双臂撑在桌上，“有个二年级的扬言要让你知道‘术式才是正道’，给你预备了‘哭着求饶’结局。嗯……好像姓绳井来着。”
“打了老的来小的？阴魂不散啊？”中森树理叹气，属实是有点烦这个姓氏：“最近他家出现的频率也太高了。”
夏油杰有些茫然：“你打那个绳井一级不是开学那段时间的事？”
中森树理倏地沉默，没想到五条悟没把秋田那次经过分享给夏油杰。
她看向对面那个尚对人性怀抱天真幻想的同期，嘴角一掀，用筷子尾环扫四周，示意环境不适合，然后才说：“空了给你做前情提要，那件事的后续处理我也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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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离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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