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一时间有些惊讶,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三娘站的离他有点远,只听见了喝茶二字。
她闻言有些疑惑地说:“茶?若是想喝茶,镇上倒是有茶摊,咱们村这边没种茶树。喝茶的人也少。”
本朝早因为南方那边改种茶树的缘故,喝茶的风气是很兴盛的,除了去镇上买茶贩的热茶喝,偶尔也囤一些炒香的青绿茶待客。
不过他们槐荫村并不算是什么有钱的地方,大家也没那些个讲究,再加上本村还是以种粮作为大头,对于喝茶一事,就没有那些种了茶树的村子那样兴盛。
裴珠见三娘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忙说:“不是的,只是从前我家…京城那边倒是有将金银花晒干泡茶的风尚。”
三娘疑惑,再看向裴珠手指的花蕾,才恍然大悟。
“这叫金银花?”
“金银花这名字取的巧,金银听着也喜庆。泡茶嘛?倒是没听说过。”
裴珠若有所思,手上的动作没停,仔细地怕伤到藤叶。
不过当他看向何三娘没有避开金银花而是直接踩了上去,那些好看的花萎靡成一团时。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对三娘说:“姐姐,能不能让我摘些花走?我回头要是做出来茶,给您送些。”
何三娘点点头,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说:“这算什么?你尽管拿。放在我这儿也是没用。”
“忍冬的藤叶和嫩芽做药材还能卖些钱,这花倒是年年花败就没人管了,你要是有用拿去自然好。”
裴珠点点头,心里有些高兴,他突然想到,若是这里没有人做金银花茶,他要是能做出来,岂不是能挣些银子?
从前挣钱的念头都藏在心里,因为纵使商人有钱也会遭别人瞧不起,他一个哥儿更是不应当与这些“铜臭”为伍。
可如今到了这,哥儿姑娘们卖些东西也算是寻常,倒是没有京城那样不自在。
他将那些摘好的药材都同三娘的放在一块,两个人干活确实是比三娘一个人干起来要快一些。
且裴珠聪明,做什么事只要问一遍,下一遍便不用再烦人指导。
就连这样的粗活上手也快。
很快,这小小的一片田里的忍冬便都摘了干净。
因为裴珠说了自己想要些花,三娘也有意避着,尽量不踩着花。
裴珠扬声问三娘,喊道:“还有漏的吗?”
他的脸被逐渐上涨的温度晒得红扑扑的,白里透红的,脸上还挂着湿乱的发丝,远远望去,给人一股春光明媚的少年感。
三娘刚刚将那堆忍冬放在了干燥处晾晒了起来,看着裴珠卖力的小模样,又是忍不住一笑。
她也高声道:“你去摘花吧,快着些,我去给你倒水洗把脸!”
裴珠用力地点头应承着,然后便拿自己的衣服搂了许多的金银花,三娘种花种的用心,这些金银花的品相都十分的好。
他蹦蹦跳跳地带着这些金银花回家也晒了起来。
然后再高高兴兴地往三娘家去了。
三娘将面巾在水里投了投,拧干水。
裴珠乖乖地伸手接过面巾,将自己的脸好好擦拭了个干净。
拿水这么一激,他果然凉快了不少,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来。
三娘唤他进里屋,他挠了挠头,虽然不知是何意,但是还是跟着乖乖进去。
三娘便一把将他拉到房内,手上拿着件浅绿色的衫子。
三娘笑盈盈地往他身上比,说:“这衣服果然还是年轻孩子穿着漂亮。”
“这件衣服我穿着小了,今日便送你。”
裴珠再仔细打量一下,床上还有另外两件,这是件对襟长裙,因着几件衣衫的染色程度各不同,不同的绿搭配着很养眼。
又雅致又好看,看得出来这衣服定然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见三娘拿出衣服,他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定然是自己身上的馊味叫三娘闻见了。
又怕他不肯收下,这才选了个这样的借口,他比三娘还高点,哪里有三娘穿不下的衣服,他能穿的说法。
不过这确实是裴珠如今的窘迫之处,这是真推辞不了,他打算到了镇上,玉佩当了便去问问布行这衣服价值多少。
然后把钱还了三娘。
裴珠害羞极了,三娘催他去沐浴,洗过之后再重新穿上新衣。
果然,那衣服裴珠并没有看错,确实是雅致。
这下,他更是对三娘感激。
更是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到镇上去,他心里想,这么大个村子,应该不止牛家一家能送人上镇。
他这里思量,却不知三娘正在看他。
三娘也没说错,这衣服穿在裴珠身上,既是人衬衣,也是衣衬人。
衣服是好衣服,人也是美人。
这衣服原是谢昧川第一次挣了银子之后叫另外一个山客的媳妇帮忙置办的。
除了衣服,还有一两银子,只是当时谢昧川怕她还生气,没敢回家,便托别人来办。
这浅绿的衣服看着就不一般,因需用艾草、槐叶等染料反复浸染,还得有好手艺才能浸出这样漂亮的颜色。
三娘作为寡妇,哪怕没别人说她,她也不能穿这样招摇的颜色,可偏偏是谢昧川的心意。
这衣服便压了箱底几年。
不愧是当初花了大价钱置办来的,现在看也是村子镇子上的独一份。
三娘笑盈盈地,给裴珠穿了便不算亏,毕竟那混小子不是想讨好人家吗,就当是先投个本钱。
刚刚到了正午,三娘硬要留着裴珠用饭,说这是请人帮工的规矩。
裴珠便穿着新衣,同三娘说话,说着说着,便想到了自己欠三娘的钱。
便说:“牛家的三天后才再去镇上,姐姐可知道有其他人能去的。”
三娘思索了一瞬,却也说:“这个倒是……我素日也是跟牛家的车子去。”
裴珠闻言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又要吃几天的白饭。
三娘闻言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知道要是让这孩子再等下去,裴珠恐怕是要急死了。
她说:“有户人可以,只是那家收钱要贵点,十文钱一次,牛也是个跛脚牛。”
裴珠眼神一亮,反正牛家的要他八文,这家人开的价格也只比牛家贵两文。
他的玉佩无论如何也能抵的二十两,这个时候,这几文钱并不算什么了。
他猛地点头说:“我去找这家人。”
三娘便起身领着裴珠去找那户人家。
那家人姓黄,也是这村子里的外来户。
是终于,裴珠拿了那一吊钱,那户人家沉默寡言却爽快极了,立马就去牵牛套车引着他们出门。
只是这牛看着就不如牛家的了,瘦瘦小小的还能看见肋骨,而跛脚倒是还好,只是左前蹄走动有些不自然。
牛也聪明,哪只脚疼,便不用哪只脚踏实走路,看着就没什么影响了。
裴珠朝着渐渐变小的三娘招手,大声喊:“姐姐回去吧!”
三娘也遥遥挥手。
“路上小心!”
.
几经颠簸,裴珠总算还是到了镇上,他笨拙地下了牛车。
想要先给钱,黄家的摆了摆手,闷声闷气地说:“回去再给。”
裴珠顿时好感倍增,只觉得黄家的不似牛家的那般故意为难人,而且听了为何要十文,裴珠一时间也觉得是黄家的更合算。
牛家人只是单上一个人收四文,对裴珠收双份的,如果想要再放些东西上来,便是计较到斤两,越重给的钱便越多。
黄家人则是无论是一个人还是运车东西,都只收十文,听着是亏了,可偏偏他家是个跛脚牛,有些尖酸的人家便觉得会被这牛脚滑碰坏了东西。
宁可多花点钱去牛家拖。
裴珠坐车前也担心,毕竟跛脚确实会不大稳当,结果,却发觉这牛聪慧的很,早就已经走得稳稳当当。
他心里想了想,后面不如来找黄家。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找他典当行,将他的玉佩典出去。
经过这几日的窘迫,裴珠早就发现这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不如几个实实在在的钱有用。
可镇上毕竟不像村里,他又不熟悉,便朝着过路的人打听。
他穿浅绿好看,温声说话时看着乖巧,路人毫不犹豫地便给他指了正确的方向。
裴珠道谢,脚步不停,便是直直朝着典当行走去。
.
典当行临近的那条街上,有许多人摆摊,不过这条街不像是卖常见物品的杂货摊位,他们不叫卖。
因为这些人是专门卖一些山货的。
能来典当的人,手里头大多有些钱周转,赶山人们便依傍着这条街,摆起了自己的摊。
谢昧川也在其中,他们到了夏天,便是趁着夜色进山去抓蛇。
其中银环蛇的毒性凶险,被咬了基本无力回天,相对应的价格也最高。
谢昧川艺高人胆大,是这批赶山人里面抓蛇手艺最好的,可昨夜却抓的是最少。
究其原因,还是他自己,心心念念地念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哥儿。
该去问问三娘这小哥儿是哪户的,谢昧川心里琢磨着。
一抬眼,忽然望见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这套衣服他十分眼熟。
不正是“三娘”。
真是说人人到,他立马拜托自己的发小帮忙看着摊,忽略掉发小的调侃。
跑到“三娘”的身后,拍了“她”的肩,
逗趣说:“这是谁家的姐姐,竟这般好看?”
“三娘”一回头。
他却愣在了原地。
眼见挂在心头的俏哥儿杏眼圆瞪,一脸嗔怒地呵斥他:“登徒子!把手拿开!”
谢昧川:呜呜呜,老婆骂我是登徒子[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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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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