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本在街上沿街张望着,没曾想却被人拍了肩,那人说话轻佻,那尾调像是抹了蜜,好似带着多少情意。
他几乎是一瞬就在心里给说话这人打上了“轻浮”的印象。
一回头,果然是个陌生男子,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瞪了他一眼,在流放路上有些人也是这样对他动手动脚,他的内心里不由得一慌,下意识地回击起来。
那些人多是欺软怕硬的。
“你!”
不过这一眼,也让裴珠打量起面前的男子来,他原以为敢当街调戏女子的人长得哪怕端正,恐怕也带着些猥琐的神态。
可面前这人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男子眼尾微微上挑,天生的一副笑模样,叫人生不出恶感,眸子里面并非是被酒色侵染的糊涂,而是深邃又锐利,像狐又似狼,野性难训。
这一切合在这人脸上便是别样的不羁风流。
裴珠打算呵退男子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
京城中是没有这样江湖气的俊俏男儿,比他俊的有,比他更放浪些的,也有粗狂不拘小节的,却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气概。
还有些似曾相识。
只是这个在裴珠眼里与众不同的男子,此时却眼神飘向别处,耳根不知怎么红了,虽然还是笑吟吟地调笑。
“虽不是姐姐,却倒是个俊俏的小哥儿。”
那一向懒洋洋总不站直的身体此刻却绷得笔直,叫旁人察觉出来他的忐忑。
但裴珠没看出来。
对这种人他的内心没什么好感,再加上这一句调笑,更使得他更加加剧了对这人的嫌恶。
轻浮!下流!登徒子!
连这张他刚刚夸赞过的脸,他也觉得是勾引人的罪证,果真不是个好的。
“让开!”
裴珠警惕地退了几步,看着这人似乎走了神,他又怕他继续纠缠,忙脚步加快走了。
只徒留谢昧川一个在原地愣神。
他自刚才认错人之后便迷离恍惚,说出更不着调的话时,更是喉结上下滚动,怕是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了。
忽然,他又意识到了些什么,眼睛骤然发亮。
心里全是哥儿嗔怒的神态和看见自己脸时一瞬间的愣神。
他的嘴角不受控地上扬,在旁边的人看来,有些傻。
等人走远,他又变作了一幅慵懒的样子,脚步轻盈而有力地回了摊位,对着过往的行人微笑。
“看点什么。”
这模样招揽生意正好。
他们摊位并不远,总共有三个瓦罐,其中两个罐子用白色的薄纱盖住,再拿线缠了几圈,紧紧的。
打结的人心思细,这缠着的线圈整整齐齐,一点也不见乱。
保证里头的毒蛇钻不出来。
另外一个瓦罐就随意的多,只是个深口的瓦罐,叫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里头装的是蛇。
这里头的蛇都很乖顺。
或者说已经动不了,这里都是些被手艺不佳的发小毁了皮或者干脆血肉模糊的蛇们。
发小姓李,叫守田。
李守田原来是这村子里面的本姓人家,从前家里有几亩薄田,日子算得上是相当好。
偏偏今年李守田求到了谢昧川这里想寻份差事,他家老大娶了媳妇,这本是喜事,但当年收成不好,种下的粮食不仅没能卖钱。
还倒赔了不少。
而李老大竟也染上了恶习,成了赌场的常客。
几亩薄田,一眨眼间便输的干净,李守田实在活不下去了,又得知谢昧川成了赶山人中颇有威望的“小头目”。
甚至有望成新的“山主”,这才求了他,跟着一起进山当赶山人,谢昧川这些年也确实是仗义。
帮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也就不多李守田这一个。
李守田也没想到,当年的痞子居然这村子里面活的最潇洒的人。
这好日子也不由得让人眼红。
而且……李守田有些嫉妒地扫过那哥儿的背影。
真是什么好事都让谢昧川轮到了。
他酸溜溜地说:“你认识这哥儿?真带劲…”
谢昧川斜睨了李守田一眼,呵道:“别看了!”
他这纯属占有欲作祟,他看裴珠千好万好。
自然也觉得在别人眼中裴珠如珠似宝,越是这样想,越想藏着这宝不给旁人看去。
李守田不悦地说:“谢昧川你不讲道义!从前那些哥儿来找你的时候,你可没有霸道到看都不让看啊!”
他嚷起来的声音并不小,大家本就对居无定所的赶山客没什么好感,他说话又这样不着调,叫人嫌恶地瞧了好几眼。
还有人催着自己男人,“买这些流氓痞子的东西做什么,快走!”
谢昧川打断他:“闭嘴,再看下回不把蛇分给你了。”
李守田这才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
李守田弄的那些蛇卖不上价,谢昧川昨天虽然抓的少,可每一条都是活的。
隔着那层昂贵的白纱也能看出蠢蠢欲动的毒蛇。
但即使这样,谢昧川也还是同李守田五五分账,实际上是他吃了亏。
不过谢昧川没计较这个,他只是继续在摊位前笑着招揽生意,却没有注意到旁边李守田憎怨的眼神。
.
“掌柜的……”
裴珠开口踌躇地说道,一时间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那玉佩的报价,竟比他想的还要低。
这家名叫“通济达”的典当行给价倒是最实在的一家。
金掌柜摆了摆手,也为难地伸出双手一比,道:“裴郎君是吧,这东西这个数。”
裴珠自知这镇地处偏远,肯定不会有那样好的行情,所以本来值五百两的玉佩,他也只求能典出二十两。
他不愿意放弃,只是同掌柜的僵持着,“您再仔细看看……”
金掌柜已经失了耐心,干脆同裴珠直说:“我知道我知道,这玉是好玉,不然我们也不会开这个价,可是,您也知道押在这的东西我们还得费心保管。”
“不一定能卖掉,十两银子不少啦。”
裴珠听了这话也知道这是实情,他咬一咬牙,说:“十两就十两,但是我们也说好,一年之内只准以行情价的价格卖出,不可贱卖!”
“一年之内,我有钱一定赎回。”
这玉佩开不上价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不愿意松口这赎买条件,他还想有朝一日能拿回玉佩。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念想。
相反的,这些典当行自然想越快出手越好。
市场价压一年,说不定日后时人不喜欢这些款式了,价格一低,自然就亏了。
金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这哥儿手头不富裕,穿的是旧年的款式,一年之内绝对赎不回这玉佩。
这玉佩,不是十两的东西。
想到这,他一拍板。“没问题。”
金掌柜眼睛不大,笑起来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他高声唤:“王三,带人去账房支银子。”
王三疑惑地瞧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赔本的买卖,金掌柜不想同他解释,摆了摆手。
然后就喜气洋洋地捧着这玉佩,哼着调走了。
.
裴珠拿到了总共十两碎银子,本来典当行有整锭的,可裴珠怕花不开,便要求换作碎银。
果然,即使是碎银子花起来也颇费了他一番功夫。
他在街上买了日常所需的用具后。
又路过布铺,裴珠望了望四周,不经意地问:“我想要身上这件差不多的,你们这边要价多少?”
“这身布,”裁缝一咂嘴,“包工包料,一两!”
裴珠一惊,三娘看着不显山露水,居然还是个富户?
愈加让他对三娘敬佩了起来。
在他装模作样问完之后,假装又嫌太贵走了。
从前裴小公子哪有进店不买东西的道理。
裴珠现在是一身衣服也买不起,这不由得更加坚定了他想要赚钱的想法。
他驻足在两街的交汇口,留意了一下这街上的茶摊。果然像是三娘说的,喝的茶就是本地的一些粗叶茶,没有什么花样。
“来一杯茶!”
裴珠说。
摊主笑呵呵地应道:“好嘞,一文钱一杯,续水随意。”
裴珠觉得自己既然打定了要用金银花赚钱的主意,便要先试一试本地的茶水。
可刚喝进嗓子眼,裴珠便皱了皱眉,那口茶也被他吐了出来。
这茶水极涩又泛苦,喝起来除了解渴以外,没什么优点可言。
他左右望望,发现没人注意自己的举动,便把那茶杯放在桌子上走了。
这一杯茶,让他对金银花做茶的念头更加有了信心,花茶的口味要比这种粗叶茶好多了。
而且最近正值花季,倘若他真的能做出茶来,更是不愁原料了。
他思前想后,越发觉得自己这事可行,也不忙着走,多转悠了几家茶摊。
而这一趟来得不容易,裴珠干脆就在街上多买了一点东西。
别人看着裴珠这不谙世事的样子,还是个生面孔,便故意喊高价。
“小郎君,我这里的菜新鲜,要不要看看!”
“我的比那婆娘的更鲜,看我的!”
裴珠饿了几日,看见这些菜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做,被人稍微地一招呼,手头那点钱就像是流水一样溜走。
当他提着几提的东西费力地来到牛车前,待他说了价格之后,黄家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怜悯。
这样的品貌,偏偏如此的不谙世事,比他家幼子还要容易被骗。
那菜叶可都发黄了。
裴珠不明所以,还拎着东西站在那里。
老牛暴躁地哞叫了好几声。
天要下雨。
还是顷刻间倾盆的大雨。
在雨里,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追赶着一个人。
被追的那人已经力竭,可身手还是比后面那几个草包好不少。
那对话声也湮没在雨中。
“别让他跑了,不死也要让他残了!”
“不然等他当了山主,新派的不是要骑到我们头上!”
小谢,你的坏日子/好日子来了![紫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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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当街“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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