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澈的心脏,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撞击了一下!一股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迟疑和恐惧!
他猛地将高举的、攥着废纸的手收回,紧紧按在自己同样湿透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仿佛要将那团冰冷绝望的纸,连同苏逾传递过来的滚烫力量,一同按进自己的心脏!
他俯身,凑近了冰冷的话筒。
嘴唇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而坚定的力量,穿透了暴雨的轰鸣,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礼堂:
“老师们,同学们……”他的声音起初有些发紧,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我们站在这里,站在一百天的门槛上。外面是暴雨,里面……”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台下,“是比暴雨更沉重的期望、焦虑,和……恐惧。”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教导主任王胖子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凌澈置若罔闻。他紧紧攥着胸口那团湿透的废纸,仿佛那是他力量的源泉:“他们给了我们稿子,教我们喊口号,告诉我们‘必须’赢,‘必定’胜。”他微微提高了音量,带着一丝嘲讽的尖锐,“可他们没告诉我们,如果……赢不了呢?如果……输了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窗外暴雨疯狂的咆哮。
“这一百天,”凌澈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沙哑,“不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没有舍我其谁的豪情。它更像……更像这场雨。”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礼堂后方那个幽暗的角落,投向那个在阴影里默默注视着他、下颌线滴落雨水的男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
“冰冷!漫长!让人窒息!它会淋透你,浇垮你,让你狼狈不堪,让你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站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但是!”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同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锁定着幽暗角落里的那个身影,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他、也向这个世界宣告:
“淋透了又怎样?!浇垮了又怎样?!狼狈不堪又怎样?!”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穿云裂石的力量:
“只要你还记得——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淋这场雨!”
他停顿了一秒,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都被他抽空。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无论输赢!无论结果!”凌澈的声音陡然沉静下来,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一字一顿,如同誓言般砸向死寂的空气:
“我——必——将——抵——达——”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穿越了所有的障碍,牢牢地钉在礼堂最后方那个幽暗的角落,钉在那个下颌线滴落雨水、如同沉默雕像的男人身上,吐出了最后的、石破天惊的宣言:
“无——论——以——何——种——方——式——!”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后的余韵,在空旷的礼堂里久久回荡。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
连窗外疯狂咆哮的暴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这掷地有声的宣言所震慑,声音陡然低了下去。
台下,所有学生都张大了嘴,愕然地看着台上那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如炬的少年。
家长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教导主任王胖子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只有礼堂最后方,那片幽暗的角落里。
苏逾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无声地滴落。
一滴,一滴。
那坠落的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带着某种神圣的仪式感,如同为少年那石破天惊的誓言,加冕上最冰冷也最滚烫的王冠。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台上那个孤零零的、湿透的身影,唇角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一个极浅、却极深的弧度。
那弧度里,有震动,有激赏,有毫不掩饰的骄傲,更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凌澈站在聚光灯下,湿透的校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而倔强的轮廓。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未定,掌心那团湿透的废纸被他攥得死紧,冰冷的纸浆几乎嵌进皮肉。
他没有再看台下任何一张惊愕的脸,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越过攒动的人头,越过喧嚣的余烬,死死地钉在礼堂最后方那片幽暗的角落。
他看到苏逾微微仰起的脸,看到他唇角那抹极淡却深如古井的笑意,看到他下颌线上无声坠落的雨水,像断线的水晶珠链。
那无声的注视,那坠落的雨水,比任何掌声和欢呼都更沉重地落在他心上。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释放、疲惫和某种隐秘渴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支撑的意志。
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舞台,拨开试图上前询问的老师和同学,像一头负伤的困兽,只想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聚光灯和目光的牢笼。
他冲出侧门,冲进那片依旧白茫茫的、震耳欲聋的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再次彻底浇透。
他不管不顾,只是埋头狂奔。脚下的积水被他踩得四处飞溅。他跑过空旷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操场,跑过沉寂的教学楼,穿过曲折的回廊,最终,停在了一栋爬满常青藤的老楼前——教师办公楼。
他站在苏逾办公室虚掩的门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疯狂地流淌,在脚下积起一小滩水渍。他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刚才在台上那耗尽所有心力的嘶吼。
他抬起手,指尖因为冰冷而僵硬麻木。他想敲门,却又在触碰到冰凉门板的前一刻,迟疑地停住了。
门内,隐约传来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就在凌澈犹豫不决的瞬间,一阵穿堂风猛地吹过,将那扇虚掩的门“吱呀”一声吹开了更大的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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