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斯一直在船舱外忙活着,直到海平面泛起一线柔和,他才得以去休息。
可惜躺在摇摇晃晃的吊床上没多久,在眼皮都还没闭牢的时候,胡德蒙就冲了进来。
“喂!都醒醒!全都给我出来,到甲板上!”他大喊着,粗犷的声音顺着空气钻进每一个疲惫水手耳朵里。
“靠!搞什么啊!”
“没有睡眠么!他妈的,我要双倍的酬劳!”
被吵醒了,水手们几乎是瞬间就怒骂起来,但是并没有可以反驳水手长要求的理由,只好边骂边拖着困倦酸软的身子,行尸走肉般的飘出去。
毕斯嘴里轻骂了一声,转了转脖子,站起来向外走。
夹板上东倒西歪站了几列,大伙不明所以,三三两两迷瞪的靠在一块儿,支撑起彼此沉重的身体。
没一会儿,莱茵来了,他身后的伊伯特押着一个人走在一边。
莱茵对着水手们歉意地笑了笑,开口道:“把你们吵醒,实在不好意思,但是现在船上有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麻烦。”
不用他说明,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伊伯特那边。
毕斯掀起眼皮瞟了一眼,结果看清楚的瞬间,人立马就清醒了。
这……不是酒馆里那只瘦猴么。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瑞恩?
“今天胡德蒙检查粮食舱,发现了一个偷渡者。”
这事让船员们来了兴趣。
“我记得,船上明确规定过不得有妇女和儿童,所以这个小家伙,有人认识么?”
伊布特提溜着手里那只疯狂挣扎的猴子,往前走了几步。
嘴被塞住,手也被绑着,只剩下两条腿在下面乱蹬着,差点踢到身后的人,伊伯特嫌弃的伸长手,远离危险。
嘴里的布被拿出来。
“船长!让我成为你的船员!我可以唔……唔唔!”没说几个字,伊伯特又恶趣味地堵上布。
瑞恩饱含怨气地瞪了一眼伊伯特。
伊伯特看见了,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
力道大的快把人踹飞出去。
……
瑞恩现在老实了。
莱茵问完,也没个人应声。
“既然如此,那就扔海里。”莱茵对船员和伊伯特说,接着打算离开,“都回去睡觉吧。”
“埃布尔船长。”毕斯突然出声道。
莱茵看毕斯走出来,问“什么事?”
“那小孩扔了可惜,让他像水手一样正常排班,不要浪费劳动力嘛。”
莱茵挑起嘴角,“那么,谁来培养他呢?”
像瑞恩那种年龄的小屁孩,有当海盗的心,估计也没那个能力。
海盗船上有明确的职位划分,但大多数时候,人人都是掠夺者,即要为船队争取最大利益,也要自保,没点本事会死的很轻松。
莱茵的意思是,小东西想留下,那武器使用,作战技巧什么的就需要有个人教他。
人类永远都会制造各种各样的问题。
毕斯心肠一般,主要是讨厌无聊的麻烦,他看了看一边的伊伯特,“我觉得伊伯特最适合。”
“什么?谁要管他,你要留的人,自己教去!”伊伯特听了毕斯的话,立刻反驳道。
毕斯看向他,歪了歪头,“你们是整艘船上年纪相差最小的,你来教肯定轻松很多啊。”
毕斯开始认真胡扯,他观察过了,往后寡淡的生活里除了埃布尔,只有伊伯特好玩儿了。
“这和年纪有屁的关系!我看你也没那么老嘛。”
“那和能力有关,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不行?”
本来船上突然冒出个人是足够消解乏闷的事儿,结果毕斯和伊伯特小孩似的拌起嘴来起来又让他们昏昏欲睡。
终于听不下去的胡德蒙喊道:“你俩别吵了!”
正被堵的不行的伊伯特刚要反击,就静了声……
“船长,你看这要咋办啊?”胡德蒙问站在一旁半天没动静的莱茵。
毕斯看向莱茵,才发现船长正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啧,真是恶劣啊,居然就这么看戏一样的。
毕斯微微笑了。
不过,并不讨厌。
“让他们打一架吧。”莱茵带着笑意,淡淡的说。
随后他抽出自己腰间的刀,扬手抛给了毕斯,一把好刀在空中划出道银白。
毕斯接过,捏着那短弯刀的柄两手抛了抛,十分满意。
“借你用用。”
“谢了。”毕斯答。
刀都借了,不打不行啊。
伊伯特也不再多说,松开手里的瑞恩,把有些碍事的外袍脱下,随身扔到一边,拔刀应战。
偷渡者闹剧终于到**了,船员们自觉站开,为他们留出空间。
“好了!快打吧!”
“别磨磨唧唧的!打吧打吧!”
“哈哈哈哈哈打起来!”
起哄声此起彼伏,没有海盗愿意错过船上精彩的演出。
伊伯特作出进攻的姿势,跨步向前……
伊伯特进攻利落,毕斯灵敏躲过,连扬起的衣片没有碰到,只留下金属碰撞又摩擦而过的声音。
两对敏捷的步子在甲板上起舞,直冲胸口的刀被堪堪拦住,两股力量相见,毕斯用刀背抵住朝心脏压来的尖锐,向空中抬去,直到弧线显现。
伊伯特有些烦躁,想要速战速决,动作一次比一次迅速,逼得毕斯步步往身后踩。
表面占了上风,却是一次有效攻击的甜头都没尝到。
刀的战斗就是上半身的博弈,毕斯打的并不轻松,伊伯特不愧是黑幽灵号上能活到现在的老船员了,虽无什么技巧可言,只是那对刀的熟练程度弄的人够呛。
毕斯看准伊伯特收刀的空档,跑向他身后,刚走一步就狠狠向后折腰躲过横砍过来的一刀。
“靠?”
重新直起身,毕斯头都些点昏。
顾不得感受,猛地转身刺出一刀,两刀重重撞上,颤抖起来,伊伯特手腕被震的发麻。
毕斯向后靠上桅杆,在伊伯特挥起刀时,绕到桅杆后,让饱经风霜的桅杆再多一道刀伤。
“满意了?”毕斯喘着粗气,抽空问。
伊伯特看着毕斯脸上的笑容,翻了个白眼,一个字不说又要提刀。
“行了。”
突然莱茵出声道。
好戏没给结果就被打断了,水手们一阵躁动。
“啧啧啧。”
“咦,没劲。”
这还没打出个所以然呢就喊停。
“以后有你们看的,不差这俩人。”莱茵说,他看了看打的满头大汗的两人,“伊伯特,带你的人走吧。”
莱茵语气平淡,很轻松地朝一边看傻了眼的瑞恩扬扬下巴。
伊伯特听了一脸震惊,质问道:“你发什么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带,要杀就杀了吧。”
莱茵看着他挑眉,“我觉得,如果是加莱,他会答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没成想,伊伯特半个字都没反驳,像是被堵住了嘴。
沉默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拽着瑞恩走进船舱。
毕斯不明所以,注视莱茵。
他好像很容易拿捏伊伯特的样子。
莱茵感受到目光,转头与毕斯对视,轻轻吐出几个字,“身手不错。”
随后他就避开了目光。
啧......对视太多次了......
......
黑幽灵号按照既定的航线行驶,等船上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轮应该出现的太阳不再明亮,像是被千斤重的棉花覆盖,空洞的白预示着不正常。
莱茵站在船尾,看着海面微微皱眉。
胡德蒙走到莱茵身边,“船长。”
“有点不对劲啊。”莱茵说。
在不知不觉中,行船速度渐渐变慢,随着雾气弥漫,那些有形的水汽一点点拖住船身。
莱茵明锐的感受着动力的减小,但他却没有下任何命令,直到船静止在海面上,彻底不动了。
就这样依照莫名的频率荡漾着,消失的风力凝固了一切。
不等船上产生骚乱,清晰的淅淅沥沥滴水声音响起来,流水跌落的动静昭示着一个庞然大物渐渐浮出水面。
那东西就在黑幽灵号旁边,瞬间让所有人屏息凝神,见证着一座小山一样的凸起拖着长长的水裙慢慢展露全身。
“这什么玩意儿?”一个水手问了一句。
没人知道,只有面面相觑,他们身处的船队让他们有不惊慌的底气。
那东西出现在海面后就这么停着,瞧着比黑幽灵号大一圈,身上滴滴答答淌着水,两船之间不是太远,仔细看能清晰地看到珊瑚,海藻之类的,俨然就是海底景观。
它向着黑幽灵号开......准确的说是游过来。
终于有眼尖的水手说:“这好像.....”是一艘船?”
原本已经回到船舱休息的毕斯觉察到不对劲,船身熟悉而不会停息的晃动感消失了。
他走出船舱,刚好听到水手的话,抬眼望向那个开始提速冲来的东西。
那的确是船,因为它身上正扬着一面黑色旗帜,上面影影绰绰画着一条章鱼,狰狞的触手乱七八糟地缠着船舵。
毕斯发现莱茵,胡德蒙和伊伯特都站在船尾,表情各异的看着那艘船,显然是认识的,结果这群老船员没一个愿意为新船员们解释一下。
他走向三人,开口问:“我们和这艘船熟吗?”
伊伯特肯定是不会回答他的,胡德蒙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嗯,老朋友了。”莱茵说。
伊伯特听了撇撇嘴,“你能有朋友?碰面的都是仇家吧。”
甲板上议论纷纷,两艘船都一动不动,半天有人问:“船长!现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等着吧。”莱茵喊了一句。
胡德蒙略显疑惑地开口:“这是蓝海妖吧,他怎么找过来的?”
没等莱茵接话,伊伯特一脸惊讶,“这是蓝海妖?丑成这样!”
说话间,海底景观越来越近,相距不过几英尺,在伊伯特把话说完的最后一秒,一条从蓝海妖号上弹出来的鱼十分精准地拍在他脸上。
“啪叽”一声,打的他脸都偏过去。
被打懵的一伯特:“......”
某个长满海草的角落里蹦跶出来的鱼:“......”
目睹了全过程的三人丝毫不给面子地笑起来。
被称作是“蓝海妖号”的船就停在身旁,水草海带跟被子似的把船盖了个严实,珊瑚莫名其妙地长在各个地方,鼓起大小不一的包,有些地方蠕动着,可能是鱼,章鱼,海马之类的动物安家落户在此。
总之,所有的一切把这艘船的船体装饰得五颜六色的,丰富又乱七八糟。
腐烂的甲板,生锈的炮筒,破烂的旗帜,这些怎么看都像是一艘战败船的遗骸。
正当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艘怪异的船的时候,传出一个重重踏上脆弱甲板的声音。
“哒,哒,哒,哒……”
单调的声响渐渐虚弱下去,没过几秒,一阵杂乱无章的撞击木板的动静响起来。
“哒哒哒砰砰哒哒哒……”没有一点间隙,听上去就是大量的人一股脑涌了过来。
终于,一个身穿蓝斗篷的男人率先出现在人们眼前,嚣张跋扈的深蓝不讲道理地闯入。
浑身上下透露着过头的矜持,帽子夸张的大了不值一圈,根本看不清脸。
他在无比离谱的配音下,缓步走过全体黑幽灵号船员的沉默,来到和莱茵直线距离最短的位置。
把低着的头高贵地抬起,露出一双魅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亚洲人脸尽数展露。
“埃布尔船长,好久不见啊。”这句寒暄是从牙齿里压着挤出来的。
莱茵做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是啊,好久不见,我还真是十分想念斯罗格船长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呵呵,拜你所赐,真是好极了,每天吃从甲板里抠出来的臭鱼,晚上就和满天乱飞的海洋生物殊死搏斗,你看我的爱船,变得漂亮了很多对吧。”
“噗,哈哈…”莱茵压根不顾及那道越来越阴暗的眼神和那张越来越黑的俊脸,“好了,威尔,别这么大怨气,这真的不怪我。”
斯罗格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现在埃布尔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是肆无忌惮的嘲笑和幸灾乐祸。
“你还真是高估我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顶多也就是推波助澜了一点而已,倒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之前究竟惹了谁。”
斯罗格皱起眉,“惹了”不是“得罪了”?
“有屁就放明白点。”
“哦,忽然记不太清了,你仔细想想。”
蓝海妖号以前是某个小国家的私掠船,算不上什么大角色,相反滑稽的很,几任船长都不务正业,出了名的游手好闲。
到了威尔·斯罗格这,迎来了这只船队最戏剧化的一幕——风流倜傥,情人遍地的船长在一次带领船队长途出海回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那个破烂小国直接沦陷了……
至于回去,对于他们这种毫无作用的小私掠船,新的统治者可能会直接处死他们,因而迫不得已成为海盗,好在斯罗格还算有点本事,混了几年把自己混成八大海盗之一了。
度过最危险的时候,安稳下来,斯罗格还是暴露本性,整日带着船员花天酒地,情债这东西,大不了欠下就开船跑呗。
“仔细想想”这对于威尔简直就是大海捞针,鬼知道是哪个地方,哪张床,哪个晚上……
莱茵也不是故意捉弄他,这么长时间了,终于被找上门来,还是收敛些的好,于是随意道:“大概是女巫之类的吧。”
“什么女…”斯罗格话没说完,一抬头看见一个能惊掉他眼珠子的人。
突然失声,大伙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惊异的来源——毕斯·加西亚。
他眼神拐着弯的把毕斯从头到脚绕了一遍,“毕斯…”他小声叫了一句,又扭头盯着莱茵,“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在搞什么鬼?”
这个人太像毕斯了,在上上届海盗大会,那时埃布尔还不是船长,斯罗格也不过是个新人船长,大概是因为几个人长的都还算是亮眼,一眼就看到对方。
威尔记得那时候,当黑幽灵号到场,多了两个引人注目的新面孔,他们和海盗有些格格不入,就显得只有他们彼此才算亲密,这可是给小威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问过名字——毕斯·加西亚,莱茵·埃布尔。
威尔:怎么了?我的出场沙雕么?根本是帅炸了!
伊伯特:加西亚......埃布尔......你们......操啊,还有那条该死的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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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蓝海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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