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急吼吼地赶来。她见妇人泫然欲泣,可能误会了什么,往妇人面前一站,和他们对峙。尽管对方气势汹汹,一副要打架的样子,但是对上四个人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阿鸢!”清丽的寡妇出声,“你误会了,他们没有欺负我——”
罗鸢的脸色这才缓和几分,转头低声道:“要下雨了,我怕你家的谷子来不及收,便过来了。你怎么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门外?”
听她一语,四人这才发现已经阴云密布。不多时,天上渐渐掉下了雨点。柳鸳鸳丈夫刚过世不久,心神不宁,容易忘事,经好友提醒才想起了院子里那么一大片谷子还在外面。
来不及说别的,罗鸢直接冲进院子里抢救去了,常念慈紧随其后,叶潜溪给叶晚交代了句也跟着阿芜和谢惋进去了。清寂的农家小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显得热闹而拥挤。罗鸢轻车熟路地翻出了大扫帚,叶潜溪眼尖,多找了几个,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始给已经惊讶到失语的柳鸳鸳干活。雨点渐渐大了,常念慈他们心急如焚,根本没仔细听柳鸳鸳说了什么。风越来越猛烈,天上的云黑压压地压过来,柳鸳鸳的细声细语几乎被风声吞没。
“啪啪啪……”细细的雨丝渐渐变成豆大的雨点,但好在他们人够多,动作够快。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家脸上全是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衣领和后背已经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柳鸳鸳让两个孩子进里屋去了,给他们烧了壶热茶。她拿出家里的杯具,涮洗了一下,给他们倒上。柳鸳鸳家清贫简陋,但东西还算全,屋子不大,只有三个房间。两个孩子在最里面的卧房睡下了,还有一个带炉灶的厨房以及他们所在的客堂。
客堂也不大,只有一个桌子和五把椅子。罗鸢毫不客气地坐下了。叶潜溪丢了谢惋一眼,谢惋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刚才的不愉快,为了回去和他们说话不那么尴尬,悄悄地站在一边。叶潜溪坐了一把椅子,阿芜坐她腿上,常念慈坐了一把椅子,剩下一把椅子留给了女主人。
“你们是谁?”罗鸢喝了口茶水,尽管已经初步确定他们不是坏人,但她还是放不下戒备。叶潜溪这才发现她和柳鸳鸳都很年轻,且长得都不错。
柳鸳鸳柳眉浅浅,一双瞳仁剪秋水,一袭白衣,满面愁容,像是蒙蒙烟雨里走出来的蹙眉西施。而罗鸢的气质则更为张扬美艳,她穿着亮黄色的罩衫,底下配着烟绿色长裤,因为收粮食挨浇,衣服也湿了一大片,软塌塌地贴在身上。
待他们解释完前因后果以后,罗鸢终于不那么抵触他们了。柳鸳鸳让她态度柔和点,不知她听没听进去。外面的暴雨还没停歇,柳鸳鸳便主动提出他们留在这里。叶潜溪刚想说他们是修士,用点术法就能快速回去,后背不知被谁点了一下。耳边突然传来谢惋的声音:“先答应她。”
这声是术法传音,只有她能听到。她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一壶茶水快见底了,柳鸳鸳准备起身再为他们烹一壶,被罗鸢摁下了:“你坐着休息吧,自从有了珍儿宝儿,你的身体就虚弱了很多。”然后便去厨房了。
常念慈说:“我去帮帮忙。”也跟着去了。
叶潜溪只好接着和柳鸳鸳聊,常念慈本来坐她旁边,谢惋这时候坐下来了。他似乎是好奇:“珍儿宝儿是孩子的名字吗?”
听到孩子,柳鸳鸳的话多了些,“是的,当初生下他们时也是这样突遇大雨,稳婆来得慢了,我因此身子受损,干不动力气活,容易胸闷气短。”他们静静地听着,谢惋又一次传音:“那个罗鸢身上的气息和尸鸠洞窟通风报信的人很像。”
叶潜溪心神定了定,开始引导柳鸳鸳多讲些话。谢惋时不时地补上几个问题,汲取一些情报。柳鸳鸳说过她丈夫的死因,他们不觉得她在伪装,但他们无法确定她知不知道罗鸢和尸鸠的关系,于是没有问得太直白,只从侧面一点一点向他们想知道的方向挖掘。
柳鸳鸳见这些少年举止彬彬有礼,言谈之中流露着对她的同情和关切,她想不到这群年纪轻轻的孩子早就受过学宫的套话培训了,只以为他们是热心帮忙的良家少年,没有设防,将这些年的事情都交代了,
柳鸳鸳的父亲是个书生,一家人平平淡淡,虽清贫也自在。在柳鸳鸳十三岁那年,罗鸢因为残暴的统治者征兵失去父母,战争和尸体带来瘟疫,家里人死绝了,背井离乡逃到塔城,独在异乡,她被视为异类,只有柳鸳鸳的父母心善,肯照拂她一二,柳鸳鸳也愿意和她玩。柳鸳鸳家境也不富裕,父亲舌耕度日,她和母亲做针线活,家境清苦。
罗鸢一开始借宿在别人养牲口的窝棚,求粥铺老板让她打下手,早晚能喝到两碗稀粥,晚上睡在粥铺厨房的柴垛上。粥铺和柳鸳鸳家近,两个女孩经常玩到一处,渐渐熟识。
她们一块长大,曾经一起讲对未来夫婿的幻想,向往着未来长大成人的那天。柳鸳鸳说她将来就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罗鸢却想象不出自己有朝一日为人妇会是什么场景,但还是笑嘻嘻地说将来她有了孩子,要认她当干娘,她还要给孩子绣虎头帽。柳鸳鸳知道她针线活做得不好,但还是应了。
柳鸳鸳的父母在之后短短几年相继病故,父亲病亡之前给她物色了一个好夫家,那人是他的学生,家里有一常在床褥的病弱老母,书生科举不中,便和柳鸳鸳的父亲一起经营学馆,连带服侍母亲。他观摩许久,觉得书生人品过关,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不会苛待女儿,最终决定将他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书生应了,两家定下婚约。柳父病危时,书生也来看过,并且表示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柳鸳鸳。
但是她们两个却因为这个闹崩了。柳鸳鸳想遵从父母之命嫁给她只有几面之缘的丈夫,罗鸢却不同意,她觉得柳鸳鸳的思想太过迂腐。如果柳鸳鸳嫁了人,她们以后就再也不能无忧无虑地整日待在一起谈天说地了。更何况,柳鸳鸳的父亲看人未必准,柳鸳鸳父母已去,失去娘家依仗,一旦所托非人,柳鸳鸳的一生就毁了。即便书生人不错,如果两人结发为夫妻之后却发现彼此不恩爱,或是遇到更心仪的对象,又该如何呢?到时候该不该和离?
柳鸳鸳不想让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眠,她这个人本就没什么主见,父母离世之后她就仿佛没了主心骨,见唯一的至交好友罗鸢也不支持她的决定,更加没了主意。她们前前后后吵了很多次架,媒人也三番两次地催促,最后罗鸢索性气得不来了,柳鸳鸳还是不想违背父母的意愿,让媒人安排婚事了。
罗鸢没想到柳鸳鸳敢这么草率地下决定,她心急如焚,瞒着柳鸳鸳找到书生,见书生家徒四壁,态度更不好:“你赶紧把这门婚事否了!她嫁到你们家就是自讨苦吃!”
孔霁安顿好母亲以后和罗鸢来到院中。罗鸢很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他们家太穷,怕柳鸳鸳嫁过来受委屈。孔霁却不羞恼,只是听到对方要退婚不愿松口:“这位小姐,小生与柳先生已经立下誓言,先师将柳小姐托付于小生,婚约已成,怎好临时改变?”
他又道:“小姐与柳小姐是闺中好友,小姐所言是为柳小姐考虑,小生能理解。只是小姐所言是否为柳小姐本人意愿?”孔霁一副温润书生的模样,尽力回绝得委婉,但末了还是透露出几分强硬。罗鸢气急,“你与她的婚约只是父辈一意孤行,倘若她与你两心相悦也就罢了,你这样强留她,岂不是耽误了她?若她将来心有所属了呢?”
孔霁音量也跟着大了些许:“那小生愿主动和离,许她自由!但现在我们还没成亲,你又怎知她嫁给我不会如愿?”还不等罗鸢再开口,他神色庄重,立下誓言:“我孔霁对天发誓,婚后不会让柳鸳鸳受一丝委屈,也不会待柳鸳鸳另遇良人后不愿和离。若违逆前者,就让我横死荒野,尸骨无存;若违背后者,就让我此生不入家门,孤独终老。”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给了罗鸢一记惊雷。罗鸢神色莫辨地看着孔霁,将他对婚事的执着归结于读书人对承诺的遵守。他已经立下如此毒誓,罗鸢再逼迫他就过于苛刻了。最后她抛下句“你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上门找你”便愤然离去。
孔霁,字雨青。雨过天青,云开雾霁。
柳鸳鸳与罗鸢塔城篇展现友谊这一主题的双女主。孔霁不是她们的背景板,也是一个很值得用笔墨描摹一下的角色。
关于他与柳鸳鸳的故事还有一些没有展开,等塔城篇结尾的时候会有一些揭晓和补充。
不要轻易忽视看起来像NPC的角色,这本小说偏群像,相比以女主为圆心,以女主亲朋好友恋人为半径展开的故事,我更倾向于给离女主远的角色一些笔墨,让主角去贴近他们,聆听和见证他们的故事。
主角团五个人展开行动的时候也是这样,并不只突出一个人的作用。有时候读者可能看着会忘记叶晚和常念慈是男女主。前面他俩的戏份其实不多,我主要想多写一些主角团的互动,后面涉及到他们感情线的地方会多一点。
这也是个成长文,他们现在都十三四岁,阿芜十岁,所以感情线会稍微靠后一些些,我想记录他们从摩擦到相知,从稚嫩到成熟的过程。他们未来都会成长为优秀的年轻人,也会有很多奇妙的经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鸳鸳阿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