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有个知书达理的女儿,传闻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秦罗敷是个纤细的美人。柳鸳鸳的父亲拒绝了许多不知好歹的提亲,想到自己那颗掌上明珠,怎么斟酌都觉得对方高攀,自己的女儿,要幸福美满,婚后与夫君琴瑟和鸣,不图对方有什么官位家财,只求安稳顺遂。
柳父是一个很古板的教书人,确切来讲,是个酸儒,满脑子伦理纲常,但他并不惹人讨厌,因为在他那个被四书五经腌入味的脑子里,真的认为圣人的教条就应该被一板一眼地践行,圣人言,君子严于律己,他的那套腐朽得掉渣的思想便更多作用在他自己和家人身上。由于他过分的正直,从来没做过坏事,他在乡里的评价除了死板迂腐外没有其他任何负面评价,而且因为治学严谨,备受年轻学子推崇。
柳鸳鸳的母亲是真正意义上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父亲早年好游历四方,他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的时候与母亲相识,母亲与他情投意合,家中并未反对,于是便远嫁到这塔城中和父亲定居下来,婚后的生活尽管不如闺中锦衣玉食,却乐得自在。
柳鸳鸳的父母在他们那一辈曾是一段佳话,直到现在,和母亲同龄的婶姨也会带着羡慕笑着打趣她嫁对了人。
生在这样的人家里,柳鸳鸳几乎无忧无虑,这让她的性格带着更多细腻柔和,少了几分刚劲坚韧。柳鸳鸳极少与人发生争执,她被父母教育得很乖,不会提出反对的意见,在她的观念中,那是一件不孝不敬的事。
美貌,软弱,清冷,柔和,这几个词可以很全面地囊括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柳鸳鸳在自家宅院中度过了自己没什么好说的童年时光,父亲教她念书,通文章,母亲教她女工,让她学琴。他们按照书香门第的小姐的标准培养柳鸳鸳,她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待,知书达理,颇有盛名。
罗鸢替柳鸳鸳实现了她向往的叛逆。罗鸢会肆无忌惮地在墙上印手印,会翻墙爬树,为了生存与普通人眼中的下九流往来,她真的很敬佩罗鸢能够自己一个人在塔城生存下来,罗鸢做了许多她想做但做不出来的事。
父母的住宅院墙从前只有黑白的水墨画,他们喜欢文雅的事物,他们当时没有考虑过柳鸳鸳想往上画什么,柳鸳鸳也没有张嘴说自己想要画什么。于是当她第一次和罗鸢讲起这件事,罗鸢便带着柳鸳鸳,在手掌上沾满颜料,五彩斑斓,随意地在墙上印了一圈又一圈,父母看到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后来墙上的水墨画淡了,他们没有再补,而是放任柳鸳鸳和罗鸢胡闹,一年一年地重复这桩在她眼中地盛事,罗鸢也一年一年地陪着她胡闹,墙上的掌印越来越大,位置由低到高,每次回家,看到那块涂鸦,柳鸳鸳都会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就能看到罗鸢和她从小到大的种种。
有一件事,直到孔霁的死,柳鸳鸳也不知道。她记忆中走出学馆的“初见”,对孔霁来说可能并不算数。
孔霁印象中的初见,是在那很久之前,在学馆附近的集市。柳鸳鸳不爱出门,除了父亲的学馆偶尔要她打下手之外,她几乎没有外出的时候。
那次,母亲叫她去集市买墨,那日阳光甚好,是个明媚的平常的春日,空气中传来风车吱呀吱呀的声音,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塔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岁月静好的景象了。
柳鸳鸳的步伐不由得轻快些许,到底是少女心性,她“贪污”了母亲给的钱,偷着给自己买了几块糖。彼时她豆蔻年华,不及日后持重,一举一动还带着少女的天真与活泼。
卖墨的小摊看到这样雪雕玉啄,乖巧可爱的少女,也不禁柔和地放低了声音,“女郎要什么墨?”
“写书法的,”柳鸳鸳忘了父亲怎么叮嘱的了,有些赧然,在小摊的微笑下,她努力想了想,“他说用油烟墨就行,产地不要紧。”
小摊了然,飞快地将一份墨给她包好,她如释重负,付了银钱便要往回走。
柳鸳鸳眉眼间笑意盈盈,耳饰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她的步摇发出清脆的声响,如鸣佩环。她没注意到,随着她扭头起身的动作,长长的发尾不可避免地扫过了身边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孔霁的墨用完了,那日出来采买,看到了身边有个温柔沉静的少女。只是少女看起来端庄,买墨却显得很生疏,她可能没怎么出过家门,与小摊的买卖过程看得旁人着急。孔霁却被勾起兴趣,饶有兴致地看完全程。女孩的注意力全在买墨一事上,没注意到她身侧还有位客人等候。他就这样好脾气地听她与小摊磨蹭半天,只为了那一块墨。
那样的场景令孔霁失笑,女孩急急离开,发尾轻扬——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扫过孔霁的脸颊——
像蜻蜓点水一般,稍纵即逝,浮光掠影,带着清透的甜香,如同日光下透光的蝉翼。孔霁脑中一片空白,忘记思考那是什么。
他忘了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了,直愣愣地抬脚便走,却不知道走去哪,反正他是走了。那一刻,他一定是被那股香气蛊惑了。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跟着柳鸳鸳走了很长一段路了。孔霁暗骂自己轻浮,欲盖弥彰般想要离开,却发现柳鸳鸳竟然走进了自己恩师的住处。
他想起自己那位教书先生的脸,与年轻的姑娘竟有些相似,想起恩师有意无意的暗示,他本犹豫的心坚定下来。
后来他多次回想那个时刻,总觉得脸颊上一触即分的感觉还在,每每让人脸红心跳,情难自已。
那门看似荒唐的婚事,到头来居然是你情我愿,郎情妾意。成亲的那一刻,他低声对她说:“我自幼丧父,母亲卧病在床,我不知你为何应允了这门婚事,但日后你若后悔,我已经立誓,只求你幸福。孔某半生风雨,有幸遇见你,如雨过天青,云开雾霁。”知情所起,一往而深。
孔霁被柳鸳鸳的发尾扫了一下,就被勾得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物理意义上的)
如果孔雨青和柳鸳鸳的故事在多年之后写,可能比现在写出来效果好,但是我又觉得用现在的文笔写出来尽管表现力没有那么强,但是能够更真切地反映出当下我原汁原味对他们的感觉
如果他们有来生,他们一定会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再次相遇,孔霁一定会像初见一般被柳鸳鸳迷得神魂颠倒,只是这一次,尸鸠的丈夫没有遭遇不测,罗鸢也没有遇到杀人的尸鸠,她只是千里之外一个小农小户家的普通女儿,过着普通的人生,大胆的罗鸢长大后一定不愿听从父母的劝告像普通女孩一样找个同村的男人嫁了,她会从商,她的商队会经过塔城,她会因此结识已经嫁为人妇的柳鸳鸳,她们二人一见如故。
罗鸢也会爱上塔城这个地方,这里的人们生长在烈风中,在色彩斑斓的涂鸦中肆意地宣泄内心丰富的情感。
尸鸠的形象灵感来源于山海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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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塔城篇 番外 最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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