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团走到边界,崔万沙被斥力推出,猝不及防地再一次体会到仿佛被碾碎骨头的剧痛。
他咽下了一声呻吟,转瞬就被紧随其后的暗影吞没。
这一次剧痛没有完全消失。
进入暗影,崔万沙最先听到的,就是密集的警报声。紧接着人声浮现了上来。
“量级有点大了,我们没有足够的动能摆脱呀……”
说话的还是那位声音温软清爽的女性。周围人声嘈杂,警报声、脚步声、按键声响作一团,她的声音并不突出,但似乎舍乎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以至于对她动态的捕捉十分清晰。
崔万沙借着舍乎的眼睛,在兵荒马乱中看到了她。
她飘坐在探测仪前,眼睛看着显示屏,双手飞速地录入输出。但她自然垂下的左腿却完全不复上半身的紧张,反而时不时踩到地板上,像玩儿一样把自己推得上下起伏——即使这样紧张的时刻,也好像稀松平常。
“警报,警报,舰体即将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请舰内所有人员前往脱离舱,请舰内所有人员前往脱离舱。”
随着舰内警报的响起,有人大喊出声:“立刻执行指令!按照S404备案准备逃生!”
视野中立刻掠过数道人影,那位女性悠闲地漂浮着转过身,背靠在操作台上,看着奔逃的人群。
她的视线扫来扫去,视野动了动,似乎舍乎正想要往她那边去,就被她看到了。
“快走啊舍乎同志!”她破天荒地皱起了眉,提高声音喊道,“你在等什么!”说着,她终于打开了外骨骼的助推器,飞速顺着人流来到舍乎身边,一把扯住了他,“走。”
舍乎打开自己的助推器,却还是被她拉着前行。“你刚刚为什么没动?”舍乎问。
“按照备案,我的工位靠近逃生通道,本来就是要后走的。”那位女士说道。
“可是你连助推器都没有预备打开。”舍乎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责备。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了舰底脱离舱区,所有脱离舱的舱盖都已经呈开启状态。
那位女性笑着回头,对舍乎说:“回去之后我们细说。”说着,抓在舍乎手肘上的指节用力,似乎是想要把舍乎塞到最近的脱离舱里。
舍乎反握住她的上臂,一言不发地将她塞了进去,砰地合上了舱盖,自己则躺进了她旁边的脱离舱。
舰内人工智能开始倒数:“脱离舱舱盖即将锁定,十、九……”
这期间,舍乎一直直直地看着被闪灯晃得忽明忽暗的仓顶。忽然,旁边传来细微的敲击声。
舍乎回过头去,透过两层透明的舱盖,看到了那位女性笑出小梨涡的圆乎乎的脸。
她尽力地扭过头来,冲舍乎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这是银河联邦探索未知宇宙的舰艇遇险时舍乎的记忆。
暗影的范围度过,崔万沙再次回到了轨道上。下个一光团还有一段距离,崔万沙抓紧时间努力尝试了一下,按照直线前进的话仍旧移动困难,还险些保持不住稳定。
他仰头看向“星系”中心的灰色区域,知觉触丝到达那里仍旧困难。回过头来,崔万沙呼出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转而放弃维持静止,尝试利用瞬间的动势,以一个偏移的角度,把自己甩进第十四条轨道。
他成功了。
第十四条轨道上的光与暗运转更快,他还来不及修整,就被一个光团吞没。
“第一百零六天,C宇宙与伊利基亚相似性对比,第二次实验。”那位女性的声音传来,“准备好了吗?”
舍乎答道:“准备好了。”
“好的。”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认真而可靠,“空气状态?”
“已查。”
“光照状态?”
“已查。”
“生物状态?”
“已查。”
那位女性在自己的表格中打上最后一个勾:“开始对比吧!”
舍乎按下确认键,显示屏上的数据开始变幻。
“进入这个空间之前你有感受到扭曲吗?”那位女性问。
舍乎点点头。
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值变化,扑哧笑了:“我没有看着你的话,你点头摇头作回应我是不知道的呀。”
“我感受到了。”舍乎于是补充说。
“那种感受不符合已知宇宙内所有物理规则所能给觉醒者带来的体验。”那位女性拄着下巴,说话时头一动一动的,“你怎么看呀?”
舍乎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个怀疑……我们先看结果。”
结果很快出来了。
数据显示相似度99.99%。
那位女性用拳头砸了一下手心:“果然。”
“你想的是什么?”舍乎问。
“你看这些数据。”那位女性用笔描绘着曲线图的起伏,“基本可以断定,我们所在的这个空间,是根据你记忆中的伊利基亚所模拟的。”
舍乎又问:“你之前怀疑的事是什么?”
“唔……”那位女性浅浅地皱起了眉头,“谁知道呢。如果这不是我过于真实的梦境的话,我们有可能是被外星人抓起来了,就像人们在笼子里养两只鸟来看那样……”
舍乎沉吟片刻:“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过于真实的梦境。”
“好的!”那位女性忽然颇为振奋地燃起了斗志,目光灼灼地看着舍乎说,“那我们的下一阶段工作目标,就定为证明这个空间是真实还是虚假吧!”
声音和画面逐渐模糊,来不及看到更多,崔万沙又飞快地闯入下一团暗影。
记忆的主角仍旧是那位女性。
“我的智商比你高一大截,而且有丰富的科研经验,理论指导实践,我建议你听我的。”她抱着胳膊,气鼓鼓地说,“已经是第九百六十一天了,全世界除了你就是我,你不会觉得抓狂吗?所以快按我说的来做吧,可行性很高的,你离回家就差这一步了舍乎同志。”
“在你找出可以支持两个人一起脱离的方案之前,我不会同意的。”舍乎的语气平淡,转身就走。
那位女性绕着圈追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围着舍乎说:“你先走哇,然后我再积攒几年能量,我就也能走了呀。”
舍乎没有理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她跟着转弯,张开双臂拦住舍乎:“不然你要怎样啊?哦,我先走,留下你科研能力约等于零,出了什么变量都没办法应对,一个人困死在这里吗?”
舍乎沉默不语,那位女性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先走,我也可以走;我走了,你就不一定出得去了呀!听我的没有错,我拿了多少个先进个人了,不会诓你的。”
脱离暗影前,崔万沙感受到了舍乎的动摇。
在高压状态下连续读取舍乎的记忆,崔万沙吃力地吐出一口气。
距离中心已经很近了,崔万沙伸出知觉触丝,一边目测这下一个暗影来袭的距离,一边飞快探向那片灰色区域——他有考虑过放弃稳定状态,跟随光影同步移动,在移动中获取灰色区域的信息。但刚刚从第十三轨道越迁到第十四轨道时一瞬间放弃自我控制受动势摆布就几乎撕碎了他的意识,他不敢托大尝试第二次。
知觉触丝已经可以触及那片灰色区域的外沿,崔万沙即将触碰到他最想知道的东西,但他的知觉触丝停留在外沿之外,顶端或左或右地偏移,却始终无法坚定地刺入。
崔万沙咬紧了牙齿。
直到此刻,那股本能的畏惧与回避才终于涌上来。他望着那团灰色,理智极力想要靠近,但知觉触丝不听使唤。
挣扎中,崔万沙没有防备另一团暗影的来袭。
那团暗影如此浓重,顷刻间将崔万沙包裹……
进入暗影的刹那,毫无准备的崔万沙有一瞬间意识的空白——数倍于之前的疼痛穿透了他,与持续不断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崔万沙立刻失去了对知觉触丝乃至自身稳定的控制,彻底被这团暗影裹挟。
“大概就是这样啦!”那位女性捧着个人智脑终端站在舱外,喜笑颜开,“虽然强调很多遍了,但我还是得说,你肯按照我的方案脱离这里,我太高兴了。”
崔万沙听见舍乎说:“你随后也会脱离,对吗?”
“哎呀我拿了那么多先进个人了,组织评定的先进个人会诓你吗?”她后退了一步,把手按在启动按钮上,“那我们进入脱离程序咯?再和你重申一下,按照我们的测量和推测,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独立于四维时空之外的小四维时空,现在我要做的,是利用极超光速,使你摆脱这个小四维时空的物理规则,从而摆脱小四维时空。鉴于你仍是四维生物,结合我们之前失事的位置和虫洞的能量,脱离这个小四维时空后,你呢,会仍旧处于已知宇宙内。至于是哪个区域就看你的造化啦,数据太大我不算了!”
舍乎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还有……”她温和的声音好像是在哄小朋友入睡,“极超光速旅行可能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虽然这个脱离舱是特制的,但是也很有可能会在旅行途中部分解体、损坏。对于你身体的后遗症,你要做好准备;至于脱离舱,我极力确保你的安全。”
舍乎在脱离舱内点了点头。
那位女性便笑了:“夸我一下,夸完我就送你上天了!”
舍乎沉默片刻,只说:“我会告诉他们你一切都好的。”
她轻快地笑出了声,毫无预警地按下了启动按钮:“什么嘛,走啦!”
舍乎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却被锁定的安全扣阻挡。他这次用的脱离舱连人脸前部都是不透明的好几层,舱盖缓缓从下面升起,舍乎逐渐升起的浓浓的不安强烈到感染了崔万沙。
“你真的没有骗我?”崔万沙听见舍乎这样问道,嗓音急切又慌乱
那位女性扑哧笑了,舱盖只剩十几公分就要闭合,她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舍乎脸颊旁边的舱壳:“没骗你,我拿过先进个人的。”
但那一刻舍乎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坚定地觉得她在说谎。
最后一寸光芒消失,耳边响起了机械的发射倒计时。
过于强烈的共感使崔万沙能够感受到舍乎牙关间传来的疼痛,和眼角流过太阳穴的一线暖流。同时他也顺着舍乎的视角看到了,密闭的脱离舱内并不是完全的漆黑一片,它不着调的设计者似乎考虑到乘客幽闭的恐惧,又或者是纯粹无聊,在舍乎能看到范围内,用荧光物质画了一扇大大的窗户。
窗户外面,是无数荧光闪闪的星星。
“……一。”
倒计时结束,强劲的震动和极大的重力压在舍乎身上,但那些星星在他的眼前晃动,变成了美丽的星轨——虽然简陋,但那是银河联邦的星图运转起来的模样。
舍乎绝望的情绪如同黑水,爬上崔万沙的意识。崔万沙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蒙蒙胧胧间恍惚想到,除非有奇迹,否则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舍夫了。
强烈的拉扯感袭来时,崔万沙以为那仍是来自舍乎的共感。
直到眼前的星轨变成持续变化的色块和模糊失真的声响,直到世界变成急速倒退的银白色,崔万沙才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极速脱离,已经快要离开包裹着灰色区域的银白色空间了。
在脱离银白色空间的边界时,空间的吸引力达到了最大值,如千万条藤蔓,又如流沙或泥沼。崔万沙的意识此时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心中有一个猜测,抑或说是希冀,但他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然而这个奇迹,好像真的降临了。
崔万沙不敢猜测这个奇迹是什么,因为它太过美好,在这样绝望的境地之中,他生怕给自己太大的期望。
但崔万沙又忍不住猜测,以至于最有可能的答案已经在他的潜意识之中浮现——是锚。
除了最坚定的锚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在这样深层的井中召回一个觉醒者的意识。
崔万沙恍惚想起,在舍乎的身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时间规则是错乱的。那么极有可能,舍乎的井中时间也是错乱的。这种错乱使他错估了锚生效的时间,使他前一秒设置好坐标后一秒又退回坐标不存在的时候。
崔万沙一点一点离开那片银白,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可挽回地被那股引力吸附过去,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逐渐模——他开始回忆不起来这片扯住自己的光芒中间是什么景象了。
吸引力和拉力的角逐到最后关头,残余的一点儿知觉触丝被吸附在光团内,崔万沙终于看清了这个几乎让自己陷入比丧命更痛苦的折磨的东西——它是漆黑的井中唯一的光亮,边界不甚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的形状。
最后的知觉触丝脱离,崔万沙彻底离开光团,进入井的范围。
在光芒中沉浸许久,井的迫压倒显得微不足道。那股力量拽着崔万沙不断脱离,几乎瞬间,他就感觉到属于井的威慑消失了。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但崔万沙知道自己已经安全。
舍夫再一次救了他,在他怀疑自己、孤立自己,在他陷入绝境的时候。
他感受到了舍乎的意识。舍乎的精神域风平浪静,身处此处,没人能想象到暗里潜藏着多少嗜人的洪流。虽然客观上没过去多久,但崔万沙仿佛被极夜缠绵了一百年一样迫切地想要见到人间的太阳。他如来时一般带着舍乎的意识,片刻不停地向精神域之外脱离。
精神域之外,舍夫推开门。
江燕楼最新发布了一个作战指令,迟迟得不到崔万沙和舍乎的回应,他便来宿舍看一看。
谁料一进门,就看到崔万沙的手指离开舍乎的眉心,脱力一般向后倒去。
他背后是坚硬的地板。
舍夫两步上前,接住了崔万沙倒下的身体。
于是崔万沙从黑暗中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阳光,而是舍夫的脸。
“这也太好了吧……”崔万沙躺在舍夫手上,疲倦地看着他,喃喃一句,就再次沉沉地合上眼睛。
舍夫皱起眉头,飞快地检查了一遍崔万沙的呼吸心跳。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一边抱起崔万沙,一边问同样刚刚睁开眼睛的舍乎:“你们刚刚做了什么?”
舍乎站起来帮舍夫搭了一把手,又给崔万沙拽下了被撩起的衣服下摆:“刚刚他进入了我的精神域,还在井中待了三分钟。”
“在井中待了三分钟?”舍夫眉头皱得更紧,脚步不停,又语速极快地对舍乎交代道,“刚刚总队长发布了最新的作战指令,需要第一支队全员集合。”
“好。”舍乎停住了脚步,“我帮你和崔万沙向导说明一下情况。”
舍夫道:“我尽快赶到。”
舍乎目送着舍夫急匆匆地消失在走廊尽头,被压抑的不适这才泛上心头。他笔挺的身姿有一瞬间的颓唐,微微朝墙壁晃动了一下,又迅速地止住了。
舍乎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逼迫自己重新把军姿战得标准无比,才转身朝总指挥室去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满是与年轻面容不符的苍老和疲倦。
这边,舍夫带着崔万沙来到了最近的医务室。
值班医生看到他抱着个意识不清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进门,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快!放到这边!”医生一把掀起帘子,指挥着舍夫在一张医疗床上把崔万沙放下,一只手打开医疗助手,另一只手按下医疗床的约束装置,又问,“他怎么了?感官神游吗?”
“我也不知道。”舍夫后退一步,以免影响医生的操作,“他刚刚进入了另一名哨兵的精神域,并且很可能接触了井。”
他并没有直接说崔万沙可能在井中待了三分钟的事,这太打破常识,甚至很有可能涉密。
“这不胡闹嘛!”医生一听就沉下了脸,一边设置医疗助手的特殊治疗程序,一边对舍夫说,“我这里只能给你做第一阶段的处理,处理完了立刻送他去总院。”
舍夫嗯了一声。
涉及到精神域的特殊治疗程序相当复杂,医生的手才敲了一半,医疗助手已经发送了前期检查反馈。
“编号XDSSS001,血糖过低,失去意识。其余体征一切正常,精神域状态正常。”
医生的手停下了。
舍夫也愣了一下。
“复查精神域状态。”医生给医疗助手下达指令。
医疗助手的贴片组合成头盔型,包裹住崔万沙的脑袋。舍夫和医生一起屏息凝神,很快,医疗助手给出了详细反馈:“患者精神域发展过度,但结合向导等级,属于合理范围,判定精神域状态正常。”
医生收回了手,回头看向舍夫:“血糖低。”
舍夫愣愣地微微张开了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血糖低什么意思吧?”医生关闭医疗助手,解开约束装置,“等会儿我给你弄个营养针就完事儿了,你一提井,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
“抱歉。”舍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实在想不到,他觉得整个伊利基亚就没谁能想到的——一个说起来怪吓唬人的3S级向导,活活把自己饿晕了?
崔万沙悠悠醒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舍夫和医生一言难尽的脸色。
“这是……怎么了?”崔万沙反手拄着床,谨慎地半起身问道。
医生看了舍夫一眼:“一共没迷糊三分钟,下回有这事儿你直接在宿舍给他灌两支营养剂得了。”
“谢谢您。”舍夫给医生敬了个军礼,医生摆摆手,出去了。
崔万沙看向舍夫:“我昏过去了?”
舍夫虎着脸:“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身为兼具哨兵属性的3S级向导,崔万沙恢复力是一等一的强,不过昏过去一会儿,补充了一剂营养针,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此时舍夫一问,崔万沙就心虚,就算精神体习性如此,他也算得上不爱护自己的身体了。
“就上次和你吃的那回。”崔万沙支支吾吾。
舍夫平静地看着他闪躲的脸:“我不给你送到嘴边,你就不吃是吗?”
崔万沙连忙否认。
舍夫并未多说,只道:“确认没问题了就和我走,有新的作战任务。”
崔万沙应了一声,一骨碌爬起来,又问:“什么任务?”
“夏泽的。”舍夫沉声说。
“夏泽?”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崔万沙掀被子的动作都顿了一顿,“我都错过了什么?”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舍夫道,“我们先去听听江总队长怎么说吧。”
“好。”崔万沙应着,把脚伸向了地。脚尖一凉,没划拉到鞋子。崔万沙低头一看,只看到一只,“欸舍夫,我另一只鞋呢?”
舍夫摸了摸鼻子,没说是他着急过来,把崔万沙的拖鞋弄掉了一只:“回宿舍整理军容吧。”
“那……”崔万沙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光脚回去?”
舍夫叹了口气,主动到崔万沙床边蹲下了身:“算了,背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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