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出租屋的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繁华都市的霓虹灯光。朱七七蜷缩在墙角,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手机屏幕上还亮着那条短信:“宝贝,再借我五万,这次投资肯定翻本,赚够了我们就结婚。”
结婚?朱七七唇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三天前,她亲眼看见发这条短信的男人,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腰,走进本市最贵的奢侈品店。而那女人手上拎着的包,正是用朱七七日夜兼职攒了半年钱买的。
门外传来粗暴的砸门声:“开门!知道你在里面!欠的钱,什么时候还?”催债的人在外面叫喊着。
朱七七将脸埋入膝盖。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记忆闪回到童年,母亲背着她在夜市摆摊,寒冬腊月里双手冻得通红,却将唯一的暖宝宝塞进她的小手。“七七,妈妈没用,让你受苦了。”母亲总这样说着,眼角皱纹里盛满了疲惫与愧疚。
长大后,她拼命工作,同时打三份工,只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可母亲积劳成疾,没等到她挣到大钱就撒手人寰。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七七,别像妈一样,一辈子指望爱情活着...要靠自己...”
可她偏偏犯了和母亲一样的错。
遇到陈铭时,他温柔体贴,记得她所有喜好,会在她加班深夜送上一碗热粥。从小缺爱的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全心投入这段感情。他说要创业,她掏出全部积蓄;他说资金周转不灵,她四处借钱甚至办了多张信用卡套现;他说结婚需要新房,她将母亲留下的老房子抵押贷款...
直到催债电话打爆手机,直到银行通知她抵押贷款早已逾期,直到她亲眼看见陈铭与富家千金亲密相拥...
“砰——”房门被猛地踹开,几个彪形大汉闯进来。
“朱小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朱七七茫然抬头,目光扫过这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屋,这里装满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而现在只剩一地狼藉。
“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
“就现在!”领头人一挥手,那些人开始粗暴地打砸东西。
混乱中,朱七七冲出门去。雨下得更大了,她漫无目的地奔跑在街道上,雨水和泪水模糊了视线。
刺眼的车灯突然照来,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身体飞出去的瞬间,朱七七想的竟是:也好,这世上再无牵挂我的人,我也再无牵挂...
意识如沉入深海,又缓缓浮起。
朱七七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的房梁和泛黄的土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草药气。
这不是医院。
她挣扎着想坐起,却浑身无力。低头看自己,是一身粗布麻衣,身体明显小了一号,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大雍王朝,十六岁孤女,父母双亡,仅留破屋一间,铜钱三枚。原主因连日饥饿和高烧,昨夜已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张草席上。
而她,二十一世纪的朱七七,魂穿至此。
“哈哈哈...”朱七七突然笑出眼泪,笑声在空荡的破屋里回荡,凄厉又悲凉。她伸出瘦弱的手,看着掌心清晰的纹路,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上天对她真是始终如一,重活一世还是孤身一人,好一个从头再来。”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前世她为爱痴狂,掏心掏肺,最终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毁灭。母亲一生痴情,换来的却是父亲的抛弃和贫病交加。爱情? 不过是镜花水月,最是无用又害人不浅!
她摸出枕下的三枚铜钱,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艰难下床,走到院里水缸前,俯身看去——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而稚嫩的脸庞,面色蜡黄,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发亮,里面盛满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与决绝。
“从今往后,朱七七只信黄白之物。”她将三枚铜钱高高抛起,铜钱在昏暗光线下划出冷冽的弧线,“情爱皆虚,唯钱最真。”
最初的几天,朱七七靠挖野菜和邻家大娘偶尔接济度日。她一边养身体,一边梳理原主记忆和观察这个陌生世界。
大雍王朝风气相对开放,女子可上街经商,但多数仍是男人的附属品。市面上账房皆为男子,记账方式繁琐落后。
一个念头逐渐在她心中成型。
她将最后一点米熬成粥,吃完后有力气了许多。找出原主父亲留下的笔墨——虽已干涸磨损,但勉强可用。她用水化开残墨,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上一笔一划写下:
“锦绣书院,授女子账目之学,算盘一响,黄金万两。束脩:五十文。”
她将木牌挂在院外最显眼处。
第一日,无人问津,只有几个孩童好奇张望。
第二日,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在门前徘徊良久,最终怯声问道:“姑娘,女子学了账目,真能找到活计?”
朱七七放下手中自制的炭笔(烧黑的树枝)和“教材”(捡来的废纸),目光坚定:“大娘,女子懂理财,方知进退。男人的心会变,账本上的数字不会骗人,掌握的技艺是你的底气。学了我的算法,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谋生立世,足矣。”
妇人被说动,咬牙掏出五十文:“我家闺女十五了,嫁妆无几,亲事难寻,请姑娘教她个活路。”
朱七七收下这沉甸甸的五十文,郑重道:“三日后,开课。”
第三日,又来了两位姑娘,一个是小商户之女,一个是绣坊学徒,都是为谋个更好的前程。
三日后破旧小院里,朱七七站在五个年龄不一的女子面前,身后木板上画着奇怪的符号(阿拉伯数字)和表格。“此为‘朱氏算法’,易学易懂,计算迅捷。”她声音清亮,目光灼灼,“今日第一课,教诸位认识数字和基础记账法。”她从最简单的收支记账教起,融入现代财务基础理念。学生们从疑惑到惊讶,再到兴奋。下课了仍围着她问个不停。
消息不胫而走。第二堂课,来了五个人,小院几乎站不下。束脩虽低,但聚沙成塔。朱七七用收来的钱买了更多纸笔,还换了些米粮,终于不用再饿肚子。
这日课后,朱七七正在院中晾晒洗好的衣衫,忽听门外一阵嘈杂。
几个身着绸缎、明显是家丁模样的人蛮横推开篱笆门,为首一个三角眼男子斜睨着朱七七:“你就是那个教女人算账的朱七七?我家老爷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是在败坏风气!识相的就自己关了这破学堂,否则...”
他话音未落,身后几人便上前欲打砸东西。
学生们吓得惊叫躲闪。朱七七心头一紧,却强自镇定,上前一步挡在那些简陋的教具前,冷声道:“诸位爷好大的威风!却不知是哪家老爷府上?我朱七七办学,一未偷二未抢,教授女子谋生之计,何错之有?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毁人财物,按《大雍律》,该当何罪?”
那三角眼显然没料到这面黄肌瘦的小女子如此伶牙俐齿,一时噎住。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一个阴冷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只见一个身着户部官服、腰缠玉带的年轻男子摇着折扇踱步进来,目光轻蔑地扫过小院:“本官乃户部主事赵康。有人告你妖言惑众,扰乱市井,更以邪术算法诓骗钱财。你这学堂,今日必须关停!”
朱七七心下一沉,知道这是动了别人的蛋糕。她深吸一口气,正欲据理力争,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外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玄黑色的马车。马车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的人,但车辕上刻着的徽记——狰狞的螭龙纹,却让那赵主事脸色微变,气势瞬间矮了三分。朱七七虽不知来者何人,但敏锐地抓住这一线生机,朗声道:“赵大人既言民女算法为邪术,敢问大人,户部去年清查江南盐税,错账三百余处,亏空高达十万两白银,若用民女的‘朱氏算法’,三日便可理清,何至于拖延半年,让国库蒙受损失?”
赵康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民女是否胡说,大人心知肚明。”朱七七步步紧逼,声音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民女所学,乃高效理财之术,于国于民皆有利。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封禁,莫非是怕这算法普及开来,显出某些人的无能?”
“放肆!”赵康恼羞成怒,抬手便要令手下拿人。
就在这时,那辆玄黑马车帘幕微动,一个低沉冷冽的声音传出,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瞬间镇住全场:
“赵主事。”
赵康浑身一僵,慌忙转身朝着马车方向躬身行礼:“下...下官不知王爷在此,惊扰王爷车驾,罪该万死!”
王爷?朱七七心头一跳。
那车帘并未掀起,里面的王爷只淡漠地抛下一句:“户部近日事闲?竟让主事有暇操心市井女子办学之事。”
赵康汗如雨下:“下官不敢!下官这就走,这就走...”他连滚带爬地带着人狼狈离去,甚至不敢多看那马车一眼。
危机解除,小院恢复寂静。学生们惊魂未定地看着马车,又看看朱七七。
朱七七定了定神,朝着马车方向,依着原主记忆里的礼仪,深深一福:“民女朱七七,拜谢王爷。”
车内静默片刻,那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如何得知江南盐税错账之事?”
朱七七心念瞬转,总不能说是根据原主记忆里零碎的市井传闻和现代财务经验推测的吧?她只能含糊道:“民女...偶有听闻,略加推算。”
车内人似乎低笑了一声,极轻,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算法...”他沉吟着,像是品味着这两个字,“三日后,户部确有账目清查之议。若真如你所言,三日内可理清十万两错账,便来一试。”
话音落,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巷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朱七七怔在原地,手心冰凉又汗湿。
户部?查账?她方才只是为了唬住赵康信口开河...
但,这似乎又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让她和她的“朱氏算法”真正进入权力视野的机会!风险巨大,但回报可能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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