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课前,班主任走进教室,拍了拍手示意底下的学生抬头,“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全班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下周轮到咱们4班值周了。”
底下一阵嘘声。
这算什么好消息。
“需要6个值周生,有没有自告奋勇的同学?”
全体低头装死,一个同学都没有举手。
班主任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没有一个主动报名的同学,这架势活像是逼着他点名。
就在这时,许天博的同桌举手了,声音热情高昂,“老师,算我一个!”
班主任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很好,廖和静,就由你来当值周生组长。还剩下5个名额,想去的同学到他那报名。”
班主任干脆把这个活交给他,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全班,“积极主动一点,给学校展示咱们4班的精神面貌和风采。”
廖和静长得像只瘦猴,看着也很精明。
性格却和名字完全相反,一点儿也不静,反而很闹腾。
作为班主任最忠实的“狗腿子”,他爱打小报告且大嘴巴,平日里最配合老班的工作。
这回接到任务,他捏着报名表问了一圈,却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壁。
精疲力竭的他和许天博吐槽老班怎么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他干。
许天博专心学习,头也没抬,随口敷衍一句,“能者多劳。”
廖和静义正词严地控诉他同桌,身为班长居然不以身作则!
许天博一口回绝,“实在没空。”
廖和静气得把笔一甩,“不干了,这撒比活谁爱干谁干吧。”
然而在看见余今岁的瞬间,他眼睛一亮,留下一句,“我看你是薛定谔的没空,要不要打个赌,等会你就有空了。”
廖和静拉过她前桌的椅子,跨坐在上面,殷勤问:“新同学,有没有兴趣报名值周生。”
余今岁认出面前的人就是班长同桌,上一回就是这个人提醒许天博有人在看他。
她不清楚承德的值周生是否和原先学校的一样,有点犹豫,“值周生是干什么的?”
廖和静目光诚恳,“主要是做一些纪律检查的工作,像检查迟到还有学校卫生什么,很轻松的。报名的话相当于为班级做贡献。”
她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如果能为班级作贡献也挺好的,于是点头,“好吧,我去。”
“咱新同学就是人美心善哈。”廖和静立马把她的大名勾上,生怕她后悔。
勾完后,他默默把头转向另一侧,她的同桌。
叶孟曦面无表情,立起手上的课本挡住脸,阻绝他的视线,“免谈。”
虽然在叶孟曦这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廖和静依然很高兴,乐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余今岁好奇问她,“你不参加吗?”
叶孟曦左手撑着下巴,缓慢地左右摇头,而后一言难尽地看着余今岁,“你老了以后千万别删我联系方式。”
“为什么?”余今岁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扯到她老了。
“到时候卖你保健品。”叶孟曦满脸不可置信,“不是,你也太好说话了吧!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呃,他不是说很轻松吗,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很困难的工作吧。”
“他说轻松就轻松了?你听他吹。值周生7点就要抵达校门口站岗。除此之外,眼保健操要查,班级还有公共场所的卫生也要查。最重要的是,这种苦比的生活还不止一天,而是整整5天啊!”
“……”知道真相后的余今岁很想摇着她的肩膀,大声质问你不早说!!!
最后却只是憋出一句,“算了,都已经答应了。”
班主任突然去而复返。
本以为是为了值周生的事,没想到是另一件。
他站在教室门口,指节用力叩响前门,“申请贫困生助学金的同学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班上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承德虽然是私立高中,就读的学费昂贵,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设立了贫困生助学金。
实际上助学金大多时候如同虚设,班级里几乎没有真正的贫困生。
往年因为没有人领助学金,所以一般都作为奖学金发放给成绩排名前几的同学。
这也是为什么班主任没有考虑贫困生的自尊,公开在大庭广众宣布这件事。
班主任显然熟悉了这套流程,抱着走个过场的心理,轻车熟路地说:“没有吗?没有的话……”
“老师等一下。”余今岁第一个站起来。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身为同桌的叶孟曦也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她。
余今岁对她笑笑,轻声说:“我要出去。”
因为她坐在靠窗的座位,出去的话还需要同桌让个身位。
叶孟曦往里挪了挪椅子,方便她走出去。
余今岁其实很怂,之所以选择地无所畏惧地站出来,是因为问心无愧。
她没有觉得自己搬到陆家,就会从此过上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的生活。
因为清楚地知道那些财富不属于她,她来陆家只是借住,总有一天,她会等到爸爸回来,接她们母女回家。
记忆里,她的爸爸像个和煦的太阳。
总是告诉她要做一个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人。
他说,贫困是客观事实,接受帮助没有什么丢人的。
人会穷一阵子,但不会穷一辈子。
或许没有人会知道,余今岁曾经也是个富家千金,家境殷实。
那时候余深还是房地产测绘公司的高管,可惜后来企业破产,他个人还因此背上了上千万的债务,但他没有因此颓废,从此萎靡不振。
自破产后,他一直勤勤恳恳地开卡车,虽然钱少,但是拿得踏实。
到后来开出租车,经人介绍到陆家做私人司机,钱越挣越多,日积月累终于快补上窟窿。
爸爸告诉她,无论多穷都要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爸爸也是这种人,余生践行着他的准则。
所以在原来的学校,余今岁每年都在领助学金。
而现在,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了原来的选择而已。
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余今岁第一个走出去后,几个男生也陆陆续续站起来,跟在她后头,进了办公室。
-
自办公室回来后,余今岁发现叶孟曦的表情有点古怪,甚至还回避和她对视。
两人之间也弥漫着名为尴尬的氛围,这在以往很不正常。
有一瞬间,她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但是很快就释然了,朋友之间本就是双向选择,她要尊重叶孟曦的选择,无论她的离开出于何种理由。
两个人各自沉默地看书。
只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脑海中莫名想起前不久和叶孟曦的玩笑话。
——“你老了以后千万别删我联系方式。”
——“为什么?”
——“到时候卖你保健品。”
可现在还没老就失去她这个朋友……
“诶,你和昨天那车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啊?”
余今岁原本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一个声音尖细得有些刺耳的女声突然打断她的思绪。
从书中抬头,有两个女生站在她书桌前,眼眸里泛出好奇的目光,方才的话显然是在问她。
余今岁认出她们是昨天在站台上等车的同班同学。
虽然她很想回答,但是自己答应过陆昭年,不能在学校暴露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她没反应,其中一个女生问:“你爸?”
余今岁有点为难,“不是。”
“我看着也不像,背影高高瘦瘦,好像还挺年轻的。你不认识他吗?那他为什么一路跟着你啊?”
叶孟曦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这和你有关系吗?有什么好问的。”
被质问的女生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放大,“怎么没关系了?她坐上了宾利,车牌号我都记下来了,江A8686。家里明明有钱还装穷骗取贫困生助学金,你说和我们有没有关系。”
叶孟曦翻了个白眼,“就算助学金论成绩领也轮不到你俩。”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她们的肺管子,两人气得脸都绿了。
“哦!要是真没钱还坐宾利的话——”另一个女生捂住嘴巴,故作恍然大悟,笑着对余今岁说,“该不会是被——了吧?”她无声地做了个“baoyang”的嘴型。
这两个字简直不堪入耳,余今岁捏紧拳头,气得浑身忍不住发抖。
看朋友被这么羞辱,叶孟曦实在忍不了了,直接站起来挥手臂驱逐她们,“干什么干什么,整天没事干热衷于给人家造黄谣是吧。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
而后她揽住余今岁的胳膊,安慰道:“别理她们,两个八婆。”
余今岁却注意到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两人的视线共同汇集那处,后知后觉还有点残留的尴尬。
“你……”她们默契地同时开口,却又都欲言又止。
叶孟曦摸了摸鼻子,“你先说吧。”
余今岁:“你不好奇我和那位车主的关系吗?”
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叶孟曦显然更在乎她的感受,迟疑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
余今岁摇头,“我只是和他认识,不是那种关系。其实我家很穷,能来承德也是因为他们家的帮助。”
不仅如此,她的生活费也是陆廷勇出的。
所以她领助学金也有想减轻陆廷勇负担的意思。
虽然助学金这点钱对陆廷勇来说,算不得什么,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她不能把他的帮助视作理所当然。
没想到叶孟曦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惊讶,“原来是这样,你真的是……当时我还以为……”
余今岁也不再憋着,直接说出心里的疙瘩,“当时我还以为你嫌弃我穷,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你这么想我的?”叶孟曦双手叉腰,两腮气鼓鼓的,“我太伤心了。”
她也说出当时的想法,“你来之前我们班就没有真正的贫困生。跟在你身后出去的那几个男生,他们脚上穿的跑鞋以及戴的手表都是上万的价格,我那时还以为你和那些男生一样,明明有钱却想领走助学金。”
“你这么想我的?”余今岁把这句话还给她,假装生气道,“我也伤心了。”
叶孟曦莞尔一笑,揽住她的肩膀,靠在肩头,“好啦,我误会你一次,你误会我一次,咱们这算扯平了。以后都不许再生对方的气!”
余今岁重重点头。
她们终于重归于好了,真好。
余今岁重新捧起书,看了起来。
只是没多久,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似有所感回头。
班上的人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人在窥视她,仿佛刚刚只是一个错觉。
叶孟曦好奇:“在看什么呢?”
余今岁说:“感觉有人在看我。”
叶孟曦也扭过头看了眼,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啊,一定是你多想啦。刚才就把我想得那么冷酷无情!”
“也许吧。最近学习太紧张,太累了也说不定。”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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