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子好似很是意外,抱歉地颔首:“在下顾清弦,多有冒犯。”
江宁想活动着站起来,却觉着身体虚弱无比。右肩处的伤口将衣服染得粘腻,在月光下很是刺眼。
顾清弦看着她的伤处抿了抿唇,右手扶着江宁的腰将她架起,带回了自己的休憩之处。
地上,躺着江宁担忧的禾苗本人,她铺了一层草席,坐着休息。
榻上,顾清弦正在给江宁止血上药。
跳跃的烛光映在顾清弦的脸上,江宁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未言语。顾清弦见气氛甚是尴尬古怪,只好先一步开口解释:
“方才我见你似在自毁,以为你被妖魔噬了心智,于是才出手……制止。”
江宁像是有点失血过多了,眼前变得模糊:“呵呵……以血引卦,如何不算得一种自毁呢?”
“毁身、毁心、毁家、毁国……咳咳。”江宁沙哑的呢喃声越来越小,就连顾清弦都并未听清她最后一句。
翌日清晨,禾苗醒得早,自觉地去帮顾清弦挑水去了。院里只剩一袭白色身影在翩翩起舞,应当是在练剑。
江宁的大脑此时一片混沌,根本弄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只记得昨夜被刺中一剑,如今伤口仍在发疼。如今此人这般在院内翩翩舞剑,是想给自己下马威吗?
一直在挑衅我。
她抄起剑就往外走去,怎料一下床便是脚步不稳,右肩猛得发疼。
顾清弦听到屋内动静,视线移了过来,见江宁迟迟未动才走回房间里。
“伤处好些了吗?”
见江宁似乎不想谈及昨日“切磋落败”受伤之事,顾清弦索性不再询问。
“还不知女侠怎么称呼?”
“江宁。江流的江,安宁的宁。”
“嗯……”顾清弦愣了愣,而后点点头,脸上又露出难为之色。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我这名字很差吗?”
“没有。江宁,名字很好。”顾清弦顿了顿:“我师父与云鹤道长是故交,她门下有一爱徒,与你重名了。”
江宁不知是哭是笑,只觉得这世界太小,躲到哪都能遇见熟人。只是提到师父,她难免又悲从中来。
“最近山里不太平,昨晚的浓雾便是从鬼门中逸散出来的,我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宁早就听出了话外之意:想让她引卦镇鬼。
“本人才疏学浅,这忙我帮不了。就此别过。”她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出门去,像是在隐瞒什么。
“我回来了!”禾苗挑了两桶水到院中,正好撞见江宁往外走,被几桶水拦住了去路。
“诶!女侠这是去哪儿?”禾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听清弦姐姐说,你可以解决青溪山闹鬼一事,届时所有村民都可以上山打猎,大家都不用挨饿了!如果真能成,你是我们青溪村的大恩人呐!”禾苗越说越激动,握着江宁的胳膊直用力,惹得江宁吃痛出声。
“……”江宁蹙着眉剜了顾清弦一眼刀,这人心眼够坏的,先斩后奏。
“女侠可是有什么难处,禾苗可以帮忙解决?”
“这忙我帮不了。”江宁甩开禾苗的手,狠狠看了一眼靠在门柱上的顾清弦:“我不是八卦门的弟子。”
“告辞。”
望着江宁远去的背影,见她如此拒绝,二人都吃了一惊。禾苗懊恼:“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或许她有苦衷吧。”顾清弦收了剑,提过地上的水桶。“多谢。解决青溪山一事是我的职责,你不必担心,我且先送你下山去吧。”
江宁提着剑,跌跌撞撞地回到山下。青溪村死寂一片,偶尔蹒跚路过的村民正在拔野草,刮树皮充饥,年轻人早已或是逃荒、或是被抓去充作徭役。总之,靠山吃山,当这座青溪山不再向他们敞开,加上地势险峻,饿死一村的老弱并不是夸夸其词。
“尊重自然之力么……师父,这是否是你说的顺应天道?徒儿为何觉着……”
为何觉着心好痛。
江宁对着带有干涸血痕的木牌喃喃自语,可惜话中之人永远地离开了她,那些总是或严肃或顽皮的教导,如今再也不会随着师父下垂的一缕银发,在江宁耳边响起了。
夜晚,青溪村的家家户户,若是还有一息尚存的人,都站到了街上,点起了熊熊烈火。江宁此时正躺在屋檐上休憩,一缕烟呛入她的胸腔,惊得她猛地坐起。
“这是在……”江宁从屋顶跳下,扯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问到。
“七月十五,中元节。”村里哀嚎声渐起,差些淹没了老人虚弱的声音。
“不好,今天原是中元节……难怪那山中怪人有求于我。”江宁握紧腰间木牌,它微微震动,像是预告着什么极大的风险。
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青溪山中有鬼门。纵是这人武功再强,镇鬼之事并非她一人力所能及。青溪村人人唉声叹气、神智涣散,若是鬼门被破开,顷刻间所有村民都会被鬼气影响,到时……江宁边想着,脚下生风,便朝山上昨日她们交手处赶去。那地方鬼气浓郁,鬼门定是就在附近。
越向深山中走,雾气越甚,江宁只能听着声音向前走着。
“喝!”远方似是有打斗的声音,江宁匆匆赶去,却只见昨日那神气的很的白衣女子,被一掌拍出,狠狠撞在树上,嘴角渗出鲜血。江宁飞身上前,将桃木牌放在顾清弦手中握了一下,体温相交之际,身旁浓黑的雾气仿佛淡去了些。
顾清弦好似浅笑了一下,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江宁……藏锋不藏心。去吧。”
江宁拧着眉:藏锋不藏心……这话还是师父与自己所说,看来这人与师父乃至八卦门都渊源颇深。她扶着顾清弦在树旁靠下,回身望去。
黑雾自一山洞口涌出,洞内风声呼啸,像是有人在其中凄厉哀嚎。呼地又是一气从洞中拍出,幸好江宁早有准备,侧身闪开,片刻后那股气便将后方的枯树拦腰劈断。
“好生厉害……”江宁叹道,她反手抽出剑,将昨日顾清弦给她上药的布料划开,伤疤处再一次涌出鲜血。这次她没有再犹豫,成股的血液顺着手腕滴入卦牌,周身之气顿时荡开百丈。她剑指黑雾,念道:
“血融卦纹通天地,当为护善启其章。九三,定!”
最后一字落下时,剑身猛地颤动,发出嗡嗡剑鸣,惊得山中鸟兽四散而逃。江宁轻阖双眼,深吸一口气运转周天,剑鸣声随即直达洞内,其中的鬼怪哭厉之声骤然停止,洞外的黑气也变得稀薄许多。
江宁紧盯洞口,如今才看清它的真模样。两侧山壁爬满鲜亮翠绿的藤蔓与枝条,唯独洞口处草木无生,光秃一片,好似常有人来往一般。
她心下一惊,赶忙转头问向顾清弦:“洞内可是有人居住?”
还未等到回答,山壁上的藤蔓拧作一只巨手向江宁拍来,她躲闪不及,只得抬剑去挡。
“砰——”软木与剑锋相接之时,碎片四溅,那巨手力大无穷,把江宁逼退数丈远,她猛地将剑插进地里才堪堪稳住身形。一息间,巨手再次袭来,像是要握住江宁再将她捏碎一般,只可惜攻击意图太过明显,被江宁侧闪躲过,耳旁唯留呼啸而过的落空之声。
她发觉这藤木化作的巨手颇有讲究,最外部是一层藤叶犹如皮肤覆盖,内里经络穴位却都是参照黄帝内经所记,酷似人手。江宁心下了然,她翻身踩上藤条,点刺巨手手腕脉络之处,枝条被应声挑断,那只巨手似被人挑断手筋一样,重重砸落在地。
“呃……”落地后江宁才回过神来,原来右肩上的伤口因为她大开大合的闪躲裂开,此时正渗出血,阵阵生疼。
“洞内不知何许人也,方才我也与之交手。此人善用练傀术,傀儡附之鬼气,非引卦者不可镇压。”顾清弦不知何时来到了江宁身旁,向她介绍起情况。见江宁似是力不从心,她又出言:“若是不敌,我等暂且避其锋芒,从长计议。”
江宁摇摇头,喘着气望向夜空:“现下是亥时四刻,若不在子时阴气最盛前将其引而杀之,鬼门恐有被破之险,届时不止青溪村,方圆百里都将生灵涂炭。”
顾清弦闻言看向江宁,发现她双目猩红,持剑的手因激动或是什么微微颤抖,周身涤荡着阵阵热浪。
许是看出顾清弦眼中的犹豫,江宁叹口气:“除邪镇鬼是八卦门职责所在,不必担心。只是若想彻除隐患,需你相助。”
“全力以赴。”
“此人似是熟读《黄帝内经》。若真是练愧人,待会指不定又弄些什么鬼东西出来,记着,你只需与它缠斗,只守不攻。待我摸前至洞内……”江宁从怀中摸出一枚竹哨,放在顾清弦眼前晃了晃:“听我竹哨为号,你我同时攻之,定能将其拿下。”
“洞内情况不明,贸然潜入恐有不妥。”顾清弦正欲拒绝,怎料江宁一笑,拿剑柄抵了抵她的肩。
“这么小瞧我,不知道昨天是谁求我出手的?”
“……”顾清弦看着抵住自己的剑柄,还想反驳什么。
谈论间,四周树木震动,好似山峰大地都成了活物,妖风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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