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宠物医院玻璃门上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石子噼啪作响。林予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四十，早该下班了。
"林医生，要不您先走吧？"实习生小张收拾着器械柜，"最后一只预约的布偶猫都打完针了。"
林予阳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浅蓝色的衬衫。他随手拨了拨额前微卷的栗色头发，笑道："那你锁门？我车停在后院，得绕过去。"
"没问题！"小张笑嘻嘻地应着，"对了，明天徐医生说要请您吃饭，让我问问您有空没？"
林予阳系鞋带的动作顿了一下。徐明是半年前调来的外科医生，最近约他吃饭的频率明显增加，意图不言而喻。
"明天排了五台手术，怕是没时间。"他委婉地拒绝，拎起背包走向后门，"走啦，记得检查冷藏柜的温度。"
推开后门的瞬间，潮湿的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林予阳眯起眼睛，正准备冲进雨里，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呜咽。
"嗯？"
他循声望去，在垃圾桶旁的纸箱堆里，一团黑影动了动。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是只通体漆黑的成年犬，毛发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精瘦。它前腿蜷曲着，姿势有些不自然。
"受伤了？"林予阳顾不上大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黑犬警惕地向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但林予阳注意到它的尾巴尖微微颤抖——不是攻击性的，而是疼痛导致的生理反应。
"别怕，我是医生。"他蹲下身，保持安全距离，慢慢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腿好吗？"
黑犬盯着他的脸，突然停止了低吼。那一瞬间，林予阳有种错觉，仿佛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人类才有的复杂情绪——惊讶、犹豫，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予阳..."*
林予阳猛地直起身："谁在说话？"
四周只有雨声。他摇摇头，心想大概是太累了出现幻听。再次看向黑犬时，它已经主动把受伤的前腿伸了出来。
"乖孩子。"林予阳小心地检查着，触到某个位置时，黑犬浑身一颤，但硬是没叫出声，"骨折了，得马上处理。"
他脱下外套裹住黑犬，意外发现它出奇地配合。抱起时，黑犬的脑袋靠在他颈窝处，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好轻...比看起来瘦多了。"*
*"他身上还是那个味道..."*
林予阳差点把狗摔出去。这次他确定不是幻听——那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低沉磁性，带着几分阴郁，却莫名耳熟。
"你...会说话？"他盯着怀里的黑犬。
黑犬歪了歪头，眼神无辜。
*"他听见了？不可能。"*
又是一声！林予阳瞪大眼睛，这次他确定声音来自黑犬——或者说，是黑犬的"想法"？
"林医生？怎么了？"小张听到动静跑出来。
"没什么！"林予阳迅速调整表情，"发现一只受伤的狗，我带它进去处理一下。你先回去吧。"
回到诊室，林予阳把黑犬放在处置台上。灯光下，他终于看清了这只狗的全貌——体型接近德牧，但骨架更优雅，毛发黑得发亮，即使湿漉漉的也不显邋遢。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琥珀色里泛着金，看人时有种穿透力。
"我得给你拍个片子。"林予阳边说边准备器械，"会有点疼，忍一忍。"
*"他对着狗说话的样子还是这么温柔..."*
林予阳手一抖，差点打翻消毒液。这太诡异了——他居然能听到狗的心声？而且那语气，活像认识他多年似的。
更诡异的是，当黑犬的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时（那里有一道几乎淡去的戒痕），他分明"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
*"果然还戴着那个人送的戒指..."*
X光显示前腿桡骨轻微骨折。林予阳熟练地清创、固定，全程黑犬都异常配合，只在最疼的时候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腕。
*"予阳的手指...好温暖..."*
林予阳耳根一热。这狗的想法也太...太人性化了。而且为什么总有种被撩的感觉？
包扎完毕，他拿来毛巾给黑犬擦身子。当擦到脖颈时，黑犬突然僵住了。
*"别发现...千万别发现..."*
"发现什么？"林予阳下意识问，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黑犬的耳朵慢慢向后贴，眼神飘忽，活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人类。
林予阳眯起眼睛，仔细检查黑犬的颈部——在浓密的毛发下，藏着一块硬币大小的奇异斑纹，形状像个月牙。
他的呼吸停滞了。
两年前，江临的锁骨下方就有个一模一样的胎记。那个总是拒绝夜晚约会、最后不告而别的前男友。
"江...临？"他声音发颤。
黑犬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它猛地从处置台上跳下来，不顾伤腿就要往外跑。
"等等！"林予阳拦住门口，"你真是江临？"
黑犬低垂着头，不肯与他对视。但林予阳清晰地"听"到它内心的慌乱：
*"他怎么会知道...不能承认...不能再把他卷进来..."*
就在这时，墙上的时钟发出整点报时——晚上十点。
黑犬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林予阳惊恐地看着它的骨骼发出不自然的脆响，肌肉像水一样流动...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黑犬抬起头，眼神恢复了普通犬类的懵懂。它歪着头"汪"了一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林予阳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他确定两件事：第一，这只狗绝对不普通；第二，它——或者说"他"——确实认识自己。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对看似恢复正常的大黑狗说，"今晚你先跟我回家。"
黑犬的尾巴轻轻摇了摇，小心翼翼地靠近，把脑袋搁在他膝盖上。
*"回家...我们的家..."*
林予阳假装没听见这个让他心跳加速的"心声"，轻轻揉了揉狗耳朵："得给你起个临时名字...就叫'小黑'吧。"
*"......"*
他分明"听"到了某个类似"这名字真土"的嫌弃念头，不禁笑出声。这一刻，林予阳恍惚觉得，自己捡回来的不只是一只神秘的狗，更是一段他以为早已结束的感情。
窗外，雨还在下。但有什么东西，正在这个雨夜悄然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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