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槐迈步跟上,被陆县令抓回去,架着他一起跑。
厢军里的叛徒突然齐齐反攻,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路上陆县令和闵槐对了一手消息,两个人一边逃命,一边嘴上不停,跟着专注探查敌情的言知确,不落下一步。
“这么说,庄指挥和贺校尉都商议好与若夏人谈判了?那这些人完全可以趁着谈判出城逃回若夏,干嘛这时候下狠手啊,”闵槐浑然如脱胎换骨一般,越跑越有劲,胆子也越来越大。
仿佛一下子被打通了一般。
“在你来之前,南城门那边便有人赶来与几名厢军秘密碰面,随后那些人便开始朝身边人下手,”言知确抽空接话道:“应该是知道援军到了,事后肯定要清算城中奸细,索性一搏,打开城门。”
“打开城门还得了,这些奸细不要命了,快跑快跑,他们杀人跟切鱼似的,我可不想送命,”闵槐一听,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搭他肩膀借力的陆县令也只好迈大步子跟随。
陆县令点点头,“我看咱们也别往南城那边跑,往易主家那边去罢,南城里也有厢军呢!”
这种时候敌我难分,索性一齐避开。
“不行!”言知确推他们进一条巷子,朝后打探厢军的方位后,转过头冷冷道:“那里都是些平头百姓,你想将追兵引过去不成?”
陆县令欲哭无泪道:“那咱们往哪儿去?这些人恐怕杀红了眼,一心只想多杀几个赔命呐,”他“哎哟”一声,奔跑的过程中扯动胳膊上的伤,疼得他浑身发抖。
言知确犯起难来,城里还有负责制造箭矢的工匠,在正东方位,他们不能将追兵引过去,南城方向眼下算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只是言知确有私心,听闵槐说来的人里有西境安抚使,若他记得不错的话,那人姓韩,出身京城名门韩氏,韩徐两家曾为政敌,此时绝不是能碰面引起怀疑的时候。
“去揽胜街,”言知确提议道:“那一带屋舍众多,街巷串通,容易脱身,也容易藏身。”
闵槐眼神一亮,“是个法子,彭哥他们在揽胜街有处院子,咱们去那里,或是去银号。”
三人一合计,觉得可行。
但当他们真正赶到揽胜街时,业已疲乏不堪,那些若夏人简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不仅暗中替换防守靠近城门,用火弹攻击城门阻拦厢军,还在城中布局埋下暗桩。
三人大喘着气,手边没什么武器,只有一把弓弩,静静注视着前方,与几名客商打扮的人对上。
目下正位于揽胜街街口,前方不远处就是易家银号。
这些人手里的刀,只是铁器铺子里最常见的货色,但砍杀个把人还不在话下,不带武器又以商贾身份入城,且看他们对城内街巷的熟悉程度,绝非一日之功,难怪叫人难以察觉。
在云祥百姓纷纷领取盔甲守城之时,这些人便藏身废屋不露踪迹,只等着火弹信号一发,便立即在城中大开杀戒。
言知确他们三人正好撞上了。
“怎么哪哪都是,”陆县令别过头叹气,被那刀刃上明晃晃的亮光迷得睁不开眼,“打不过了,这下子怎么着都打不过了。”
他眯着眼数了数,嚯!六个人,塞给当兵的不够一顿吃的,塞给他们那不就是手起刀落的事?
三个人,唯独言知确手里有把弓弩,怎么想都打不过六个人,陆县令悄悄往后退了两步,谨慎地打量着后方动静,被对面为首的若夏人点出来道:“那人就是县令,杀了他,给兄弟们报仇,左右咱们也出不去了,那就有一个杀一个,杀一个赚一个。”
“报什么报!”陆县令大叫起来,“我又没杀你兄弟,你拿我撒什么气?”
闵槐松开他,这时候抱在一起就是等死的份,他从一旁的商铺门前拖了两个灰扑扑的簸箕,塞了一个给陆县令做盾牌,挡在身前,往前一步护着言知确。
言知确曲臂架好弓弩,悄声提醒陆县令道:“说的应该是昨夜里肖大人抓捕的两名奸细。”
他将箭头对准最前方那人,在六人齐齐举刀围过来时,当机立断扣动机关射出一箭。
“嗖——”
“嗖——”
对面倒下两人,都是胸口中箭,疼得冷汗直冒。
靠后那人身上那支箭略斜一些,插中胸口时箭尾蹭着下巴而过,刮出一道血痕,可见放箭的位置有些高。
对面冲过来就挥刀,闵槐一簸箕拍回两道攻击,陆县令一只胳膊使不上劲,便用头顶着簸箕往前冲,撞到一柄刀上,那人挥刀砸的他眼冒金星。
“我跟你们拼了!”陆县令大喝一声,卯足了劲往前冲,和那人拼起力气来。
他的防守极为灵敏,无论对方的刀刃从哪个方向挥过来,他都能及时用簸箕挡回去,再顺势撞回去,同时脚下也不闲着,对准对方脚尖狠狠地下脚。
那人每被撞一下就得被踩一脚,奈何手里的武器不够锋利,劈起簸箕来费力得很。
言知确与闵槐配合,一个挡一个射箭,接连空了几支箭后,弓弩上的机关卡住,他插不上箭,动作便慢上许多。
“怎么了?是没箭了吗?”闵槐迟迟没有听到箭啸,三人对上他一人,闵槐招架不住。
他和言知确事先一齐后退,进入窄巷中,若夏人行动受限,攻击时左右掣肘,被闵槐手里的大簸箕堵得眼里直冒火。
这下射不出箭,那可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蹲下!”
言知确和闵槐下意识听令抱头就蹲。
“嗖嗖嗖——”
头顶闪过数道残影,最前方那名若夏人当即展开双臂挡在另外两人身前,任由自己被射穿心肺,扎得体无完肤。
那人笔直地倒下,头砸在闵槐脚前三尺距离。
他好奇地欲仰头张望,被言知确揪着衣领按下地,顶着簸箕和若夏人来了个碰头。
与此同时,剩下两个若夏人连忙后撤,又是几道箭啸擦着空气飞射出去。
闵槐抱着头闷了会儿,突然听不见任何声响,领口处那只手也渐渐松了力气,“二哥?二哥谁来了?人死了没有?我能抬头了吗?”
言知确撇了他一眼,拍拍手从地上起身,将敌人身上的箭往下按了按,确认对方断气,便继续朝前跨过那三人走出巷子。
陆县令在外头大喊大叫,闭着眼只管乱挥簸箕,“啊——我拍死你——”
言知确找了一根柱子靠上去,双手环抱,颇为无奈地看着他挥舞、跳跃,满大街窜来窜去。
他看了眼自己脚下,一具尸体倒躺在铺子前的台阶上,箭矢横着射穿脖颈,一双眼猩红微瞪,满口含着血,都不知道咽了多久的气。
“啊——人在哪!”陆县令手里狂甩、脚下猛跺,声音越来越哑,他就觉得疑惑,那个人怎么不攻击他了?说不准是憋着坏准备趁他松懈好偷袭呢!
陆县令自认为防守无懈可击,这才让对方找不到机会下手,于是挥舞得更勤快了些。
“你们再这么磨蹭下去,待会儿来的人更多,”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下子将闵槐脑子里的迷雾撞开。
他愣了愣,抬起头迅速追着声音四处搜寻,最后被人踹了一脚屁股,才着急忙慌爬起来。
待看到一袭窄袖素色长衫打扮的易辞晚,闵槐如同碰见了观音菩萨一般,立时心就定了下来。
“易……易主家!”闵槐搓了搓胳膊,又看了看她和庭罗手里的弓弩,眼里一瞬间挤满了感激,“好人呐!易主家,苍天有眼你来得可真及时,我和二哥差点交代在这儿了,还有……”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想起来还有个陆县令在外头单打独斗,于是脚下一个打滑马上冲出去,就见陆县令满头大汗地坐在台阶上,旁边站着言知确,两人围着个烤肉一样串起来的死人默默无言。
闵槐捂着胸口大大舒出一口气,“可真是吓死我了,唉!这弓弩我也弄一把去,威力真不错,”他带着欣赏的目光俯视那人脖子上的箭伤,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击毙命,好准的手法。
易辞晚甩给他一把弓弩,白了他们三个一眼,“要不是正巧有事来银号看看,我看明日就得给你们三个立新坟,说来也真是麻烦,这几个人藏得真够深的,出什么事了?”
她迈步转身往银号走,示意他们边走边说,却刻意放慢了脚步,扭头和言知确对视,接着自上而下查探一番,眼神里透着股压制不住的怒意,像淬了冰一般。
闵槐手忙脚乱地接过弓弩,抱在怀里看了言知确一眼,忙接话道:“州府的援军到了,入了南城门,藏在厢军里的人按耐不住,便在西城门动起手来。”
“城门多半已经被炸开了,咱们先避一避,交给援军来解决吧,”言知确提议道,易辞晚的视线没有挪开,他只好加快步子走到她身旁,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勉力维持着,脸侧那结霜似的目光才缓缓移开。
脱力的陆县令倚靠在闵槐肩头,视线偷偷在言知确和易辞晚身上打了几个来回,忙把步子放的更轻了些,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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