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辞晚的整个人都在发抖,那支箭被她死死掐住,下了折断箭矢的力气,在关键时刻奋力刹住动作转腕别开箭头。
“闵槐,还不快帮忙!”易辞晚微颤着瞳孔,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隐隐有向前跌倒的趋势,却在与言知确四目相对时,瞬间冷静下来,及时站稳脚跟。
那探子挺胸将言知确撑起,方便往后用力,言知确整个人被迫踮脚离地,挣扎着却仍然呼吸不到任何空气,探子的手劲极大,闷杀同伴的过程中让他逐渐掌握了用巧劲的诀窍,再次试验到言知确身上时,更显得得心应手。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加之没有武器,他深知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便更不愿意放过身前之人,企图拉人与自己陪葬,言知确费力地抓紧他的手,指甲刮过对方手背,留下狰狞的血痕。
青筋暴起,窒息感盖过脖颈间的疼痛,恍然脚下悬浮,就快要听不见任何声音。
闵槐瞬间理解了她的举动,张开手臂绕到探子身后扳住他的脖子往后拽,也学他掐言知确的动作原样奉还,他前胸紧贴对方后背,目的是为了钳制住人,让这探子再也不能避开攻击。
随即易辞晚一箭插入他手臂,庭罗适时跟了一拳头,直接用了十成的力气,闵槐眼看着探子的头颅像蹴鞠一般往左歪去,又弹了弹,要不是有脖子连着身子,恐怕当即就飞出去了。
连带着他也跟着往左一个踉跄。
“啊——”那探子忍不住松开手,被闵槐反手压着按到地上,手臂上的箭还握在易辞晚手中,抽出时几滴血飞溅向言知确脸侧。
但他很快又挣脱开,庭罗抬高腿从头顶下劈,对准那人手臂上的伤口,配合闵槐将人按住。
言知确脱力倒向前,眼前一道虚影天旋地转,他的头磕在易辞晚肩头,又顺着手臂一侧倒下地。
易辞晚扶不住他,只来得及用手捧住他的脸,随他一道倒下去,左臂砸在湿漉漉的地面时,几乎要散架一般。
她顾不得疼痛,轻拍言知确的脸,又探向他鼻息,急得不知该做些什么,慌忙将人放平在地,捋着胸口助他顺气,“你怎么样?”
言知确呼吸急促,空气在一瞬间猛地涌入鼻尖、口中,挤开刺痛难忍的喉腔直入肺腑,他只能痛苦地皱紧眉头,爆发出猛烈地咳嗽,每咳几下便深吸一口气,交换得极为艰难。
陆县令赶过来,愣了愣,赶忙卷起袖子蹲下,“把他蜷起来,”他将言知确一条胳膊放平,另一只手置于胸前,同时推言知确膝盖弯曲,助他整个身子翻过来侧卧。
“我来赴任的路上也遇见过这种情况,兄长便是用此法救了我,侧过来呼吸会顺上许多。”
易辞晚想抬手隔在他脸下,被陆县令制止,“地上凉,正好能让他清醒几分,况且他这时候多半心有余悸,还是莫要触碰为好。”
易辞晚赶忙收回手,感激道:“多谢县令提醒,”她的声音又沉又哑,眼里一团晶莹一闪而过,垂眸抬眼间却再度恢复如初。
陆县令看出了她的强装淡定,便不再开口,让出位置让易辞晚守着言知确,也好彼此安心。
言知确涨红的脸色果然缓和上不少,抬手猛地护住脖颈,被人掐住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咽喉上,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他跟着吐出一口血沫子,是挣扎时咬破舌根所致,易辞晚拿帕子轻轻上手擦拭,却没敢挪动他,耐心等他缓和呼吸,轻拍他后背,柔声劝道:“慢慢来,缓一会儿就好了。”
那头,经历一番激烈的争斗后,探子落了下风。
闵槐抽出腰带把人重新扎住,庭罗抓了一把药粉往探子面上一撒,二人紧跟着去查看先前中箭那人,失血过多目前已然昏厥,但就看这外头的情况,一时半会没办法去寻郎中。
那箭头只能先插在他心口,余下的就要看命了。
庭罗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真是便宜了那探子,但凡他这同伴还能完整地留下一条命,她今日绝不会放过他。
至于剩下那一男一女,庭罗仔细查验过,无一例外都是窒息而亡。
这人,简直是个十足的恶人,便是对自己人下手也是不留余地,他们这四人中唯有那女子全无功夫,应该是专程被派来打掩护的,谁知到了紧要关头,竟然成了同伴眼中的累赘,为了保守秘密就这般草草断送了性命。
至于另外一名男子,他的死因如何,多半也大差不差了。
现在看来至少还有一个活口,已是万幸之至。
他们便歇在密室里默然等了一阵,直到言知确彻底缓过来,松开手翻身平躺下去,他长长舒出一口气,露出脖子上几道清晰的红痕,略微肿胀。
“二哥!你怎么样?”闵槐第一个冲过来,他方才都不敢松手,生怕那探子一个不小心从他手里溜走,闵槐恨得牙痒痒,一双手因用力过度而不自觉地颤抖。
言知确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偏过头看向始终半跪在他身旁的易辞晚,她显然镇定上许多,见他第一眼,便极为温和地莞尔一笑,“冷不冷?我扶你起来。”
易辞晚不用他开口,扶着他的后脑助他坐起身子,言知确眼前还有些眩晕,他只能紧紧攥着易辞晚的袖口,似有留恋地靠向她肩头,用哑得快分辨不清字句的磕磕绊绊地问她,“人还活着吗?”
大半重量压了过来,易辞晚险些没撑住。
闵槐大喊道:“你当然还活着!”
言知确被炸得耳朵嗡嗡作响,皱眉偏头扭向易辞晚颈侧。
“用药迷晕了,只是手臂上挨了我一箭,死不了,”易辞晚坦言,垂眸掠过他脖子上的掐伤,朝庭罗摊开手要了一盒药,左手举着药揽住他肩膀,一点点蘸取往脖颈处轻轻抹开。
“哦!啊……”闵槐挠挠头,“原来二哥问得那探子……”
“怎么?”易辞晚俯下头看他,“想亲自动手送他一程?”
“留着他毕竟还有用,何况我现在哪里还有动手的力气,”冰冰凉凉的药效削减痛苦,言知确闭目窝在她肩头,脸颊贴着柔软的衣料,突然长叹一声,“我得好生歇息一阵,不然跟着夫人还没来得及享福,命倒是丢了半条。”
闵槐不明所以,凑过来问他,“气不过再扎他一箭就是,那不还有一条胳膊两条腿吗?要不我帮你?”
“夫人怎么看?”言知确语气弱弱的。
他什么时候改口叫夫人了?
言知确这一番话说得易辞晚目瞪口呆,不得不仔细盯着他的脸瞧了一阵,确认是他本人无误,易辞晚大为不解又忍不住想笑出声来,忙往前拽来闵槐的手,搭在言知确肩头,轻推着他的头将人送去对面的闵槐手中。
“是该让你好好歇息了,不过再有下回,记得躲我身后好好——享福,”能说的出这话来,脑子定是清醒了,易辞晚暗暗放下心,拍拍手撑着发麻的膝盖艰难起身,一边捶,一边试探着挪动几步,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
总算能动弹一二,她对闵槐道:“照顾好你家言二哥,回头给你算工钱,”又吩咐庭罗看好探子,随后对陆县令屈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闵槐这回闭紧了嘴,纵然心底有些疑惑,却没嚷嚷着问出来,他想到二哥方才躺在人易主家肩头的样子,于是歪下身子体贴的把肩膀送了过去,还没挨到言知确,便被对方轻巧地晃着上本身避开。
同时留下一句,“日后长点眼色。”
言知确自顾自起身,步伐平稳亦如往常,默默寻了个墙角靠着坐下,当真闭目养神去了。
密室外。
易辞晚带着陆县令上了一楼,骤然回到明亮的地方,二人都有些不适,甚至连脚下也仿佛没有踩到实处一般,虚浮得厉害。
“陆县令,”易辞晚开门见山道:“云祥经历此战事,您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陆县令捂着胳膊在柜台旁找了处矮角坐下,“坦白说,我还没有什么打算,但云祥……我恐怕不宜久留了。”
“易主家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陆拾安,云祥出了乱子,朝廷定会派人前来彻查,或是召我前去问询,一来二去的,总有一天我会暴露身份,我倒是想过借着战乱就此消失,但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死遁定然不妥,说不准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安上什么罪名,倒不如辞官来得稳妥,”易辞晚也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
“辞官?以何借口?”难道让他引咎辞职。
易辞晚指向他胳膊上的伤,点拨了一句,“县令舍身护民,却无奈身受重伤难以为官,如此上书请辞,既能博得一个好名声,还不引人怀疑,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何况您这伤,我可请林大夫和肖大人那边代为佐证,确保万无一失。”
陆县令似乎也觉得可行,于是试探性问道:“那么作为交换,易主家想要什么?”他深信天底下绝没有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事。
易辞晚倏地一笑,“那便请您帮我们云祥百姓最后一次,盖印手书一封陈情文书,由我等交到肖大人手中带去京城,陈明交战实情。”
“我只求这一样!”她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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