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来的突然,易辞晚心乱如麻,露出几分慌乱的神色,但她多年习惯隐忍,几个步子来回走下来,竟逼着自己强行镇定。
“先前让你们打过交道的那位荣安军校尉你可还记得?”云祥太平了数十年,这段日子里护城军多有松懈,恐怕扛不住突发战事,还得请北境那边防备一二。
博满点点头,“记得!”
易辞晚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近前听话,低声道:“往北邻近的吉祥镇,有间专门售卖若夏瓷器的铺子,你设法出城去一趟,将方才的事告知那儿的掌柜。”
那铺子是荣安军暗地里的产业,由那校尉负责经营,这还只是其中一处,军费被层层盘剥,休战时士兵们忙着屯田种地,将领们也得想法子赚钱养兵,朝廷不是不知晓其中内情,却多年如一日放任此等行径,如此一来,太平年代军队也便失了威胁,难以坐大地方权势。
只是目前而言并没有实证,荣安军毕竟镇守北境,恐怕不敢轻信,必会先行派人来查探,若一朝战事发起,凭借军中的手段也能迅速向北境传信支援。
至少是个后手。
此前与荣安军暗中交易藤甲,信物是铺子里的一块样锦,上面绣着紫葳,易辞晚叮嘱博满去铺子里取了样锦带上。
“恐怕你得从水闸那边出城,”听说官府并未在虞家搜到什么有关银矿的罪证,暂定林县尉无罪,虞家松下来一口气,想必立时便要将视线投向城内各处,为谋起事而布局,博满没法子从城门堂堂正正出去。
出了刘培这等子意外,云祥城往后的日子只怕越发艰难。
要真起了战事,恐怕比起敌军,城内百姓要先一步起事,到时候他们这些富户,能不能护住一条命还难说。
送走了博满,易辞晚亲自跑了趟粮仓,清点屯粮,都是各庄上去年交上来的,往年要往各家乃至旁支都分去几成,共计一百八十四石,云祥民户三百七十户,全城人省吃俭用,支撑月余不是问题。
就怕有人从中作梗,是以必须提前转移部分粮食。
“姑娘,按照您的吩咐,往后厨库房抬了五石米,以应宅中吃用,另有四十石粮食挑了出来,不知该运往何处?”庭罗近前来请示。
这么多粮食运出去,太过惹眼,恐怕为今之计,只有借密道转运。
易辞晚转而向庭罗提起这法子,可话音刚落,她很快又觉得有些不妥,忙摇了摇头,“不成,动乱一起,鲁屠户那间肉铺,难保不会遭人惦记,可若将粮食放在密道里,如今正值水位上涨之季,即便架了桌子抬高,潮气却无法阻挡。”
庭罗也说是,“这粮食最怕潮湿,咱们还得做些防潮的准备,只是先前运送银钱往寿州,库房里的油纸不剩多少。”
不过她倒是想到个法子,就是颇费些成本,遂又低声补充道:“库房里倒还有些遮雨的油布,可配合油纸将粮袋包裹,再往里填些草木灰并稻草,让人踩些黏土糊上阴干,存到密道里,或许能撑一段日子。”
“就照你说的办,小心行事,”易辞晚瞥了眼西院催促她离开,料理完这头,她心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易辞晚回了内院着人取水盥净手上灰尘,数着时辰听到门外有人通禀。
“姑娘,族老们打发人来传话,请姑娘往正堂去,”是个西院伺候的小丫鬟,赵喜的表亲,她说完话两手交叠,略点了两下,屈膝让到一侧。
易辞晚眼眸微敛,很快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饵香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过身取帕子替她擦手,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头恐怕是坐不住了,兴许今日是拿到明面上说。”
好在是早有计划,只是今日一旦说开了,就难得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过,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堂姑祖母多半会尽快赶回,派人去城门口守着,见着人速速带回,”易辞晚提起去粮仓清点的册子,敲了敲,想到个拖延时间的好法子。
她刻意托慢了步子往正堂走,只几步路的功夫,便察觉变了天,云层暗淡,挂着些缕缠绵的雨丝,饵香在一旁支了伞,正堂里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高一声,仿佛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听着动静倒是有不少贵客登门,必是有虞府那位管家无疑。
正堂里果然很热闹,易辞晚在门外由人伺候着蹭去脚底水渍,听见三房大堂舅道:“京城风貌,说来也是叫人心生向往,可怜我们这一辈的人连这小小的云祥都没能出去,竟不知晓外头是何等天地,不怕您笑话,咱们之中唯独晚丫头见多识广,她十二岁便随商队出海,只可惜咱们易家这些年起起落落,日子到是不比从前了。”
这话说的体面,却又隐含着埋怨。
虞管家自然不敢贸然接这话,只好笑得岔开话题,“京城位居皇城脚下,何人不向往,云祥毕竟偏僻了些,却也别有意趣,我看这云祥的云纹怀扬锦便很不寻常,若是肯拿到京城中做成成衣,必会夺得世家贵女们的亲睐。”
虞管家此话一出,正堂里的易家人各有心思,蠢蠢欲动。
易辞晚心中暗叹虞管家好算计,索性扯了张温婉的面皮给自己贴上,迈步入正堂,向几位长辈见礼,又给虞管家行了个简单的礼,眉眼弯弯笑着说,“外头下雨了,耽搁了几步,我瞧正堂里热闹,似乎听到管家提起什么怀扬锦?”
三叔公知晓这锦缎生意好做,要是促成此事,他们一房与易辞晚最为亲厚,好处自然是不必说的,于是截了话道:“虞管家适才提起咱们云祥的怀扬锦,或可在京城打开销路,不知你是个什么想法?”
易辞晚往上首落了座,从容回道:“早年试过,不过京城气候与云祥大不相同,更为寒凉,怀扬锦以透气疏热闻名,并不适宜京城气候。”
大堂舅一听顿时泄了气,只连连说可惜了,又不死心地提了些别的想法。
他们这头掰着些无关紧要的拉拉扯扯,倒急坏了侧席几位宗族的族老,今日张罗着拉了人过来,是要商议易虞两家的大事,他们又不肯让三房分一杯羹,自然瞒得死死的,没透露一点风声。
这会子却不好贸然打断,否则让三房那两个精明的孩子瞧出门道,恐怕要记恨他们暗中行事,回头闹出去连累两个孙子的仕途。
都是为了自家子孙的福祉,哪有不自私的道理。
三堂姑祖父清咳了两声,瞥了眼众人,面色很是严肃,“晚丫头既这般说,自然也是慎重考虑过,你就不要揪着些琐事烦她,这还有客人在呢!”
虞管家摸了摸胡子,笑着摆手说不必在意,“难得见到如此和睦的人家,叫人好生羡慕,我又怎敢打扰,还是易姑娘先办完要事再说,我这边且再等等就是。”
他止住了话,却停在了极为巧妙的位置,很难不引人发问,顺势将话题扯到他的来意上。
虞管家心里是有些傲慢的,他自视甚高,不曾将眼前众人瞧在眼里,怀中藏着的聘礼单子在他看来不亚于施舍,又哪里有他先开口矮了旁人一头的道理。
易辞晚却偏偏格外体贴,再三感谢他的谅解,一边还拿出了粮仓登记的册子,示给诸位看,半点不接他的话。
“今年的雨季长,恐怕会影响粮食的收成,刚才我去粮仓清点库存,将各房份额命人整理出来,正巧今日人也齐了,咱们各自来对一对账,赶紧将份额领出去。”
这对大堂舅他们来说是最要紧的事,忙起身凑到易辞晚身边。族老们也领着份额,只好无奈与虞管家对视一眼。
虞管家盘算落空,只好赫然坐会原位。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虞管家坐的屁股底下着了火似的一般难受,又碍于脸面觉得不是开口的时机,郎君还在府中等他回话,今日这事他办不成也得办,更不好再一味地拖沓下去。
虞管家朝几位族老打了眼色,示意他们开口,刚巧被易辞晚瞥见。
她只是面上淡定,心里七上八下,只恨不能立时离了这场合,正琢磨着要与大堂舅拉扯几句再拖延一会儿功夫,一旁久等不耐的二堂姑祖父终于忍不住唤住了她。
“晚丫头,我看也分的差不多了,还是莫要再耽搁虞管家了。”
“倒是我一时疏忽了,”易辞晚赶忙收回册子,请大堂舅往回坐,面上功夫还是得做足的,她赶忙扬起一抹笑,“劳烦管家久等了,不知您今日登门可有要事?”
虞管家终于得了机会开口,当即什么也顾不得了,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份定贴并一份礼单,温声道:“今日是受我家郎君嘱托,来向姑娘提亲的,这是我家郎君的草贴,内附家世与生辰八字,姑娘身边无亲长在世,正巧诸位易家长辈在场,或可做个见证,还请诸位过目。”
“这是有喜事了?”二堂姑祖父连忙附和。
提亲之事对三房来说太过突然,大堂舅瞬间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几位族老,见他们无一不一副笑脸,猜到他们早有算计,不由黑了脸,“父亲,此事来的突然,咱们几房长辈可得为晚晚把好关才是。”
五房六房身陷牢狱,三房才是唯一的亲长,却唯独被隐瞒在外,三叔公细想到宗族促成此桩婚事的目的,不由联想到易家家产的去向,当即和儿子站到了一处,“晚丫头身为易家主家,婚事恐怕要从长计议。”
“确实要从长计议,”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被声音吸引着往门外望去,一老妇蛮横地挤开门口侍候的丫鬟,吩咐人抬一把椅子过来。
易辞晚等候已久的救星终于亮相。
小贴纸:
今日这一章节确实拖沓,脑子转不动,明天如果精力恢复,我会补更一章。
真心建议大家千万不要熬夜,我从今天早上起床就一直天旋地转,什么都在转,晕了一整天,躺也不是站也不是,悲伤难过,唉——上年纪了真的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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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霸道救星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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