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什么呆啊?”易辞晚探手到他眼前晃了晃,“一会儿还有得忙呢,多少垫点儿。”
虞闻祁为的不过是易家那点家产,体面的法子不成,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今夜势必要闹出些祸事来。
要么捉了他这新过门的姑爷威逼利诱,要么干脆灭了他,断绝易辞晚的婚事,毕竟婚前无人知晓他的身份,今夜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言知确颤了颤,难得放松下来。
只是方才那一出过后,易家山穷水尽的事估计很快会传到虞闻祁耳中,算盘落空的他只会再进一步险棋。
关键是要夺下西城门。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他转动着面前小山高的饭菜,小心翼翼地拿筷子夹了几口,想了想问道:“虞闻祁那边的行动可探清了。”
“带着人准备捡功劳,奈何护城关出了岔子,最后多半要退守云祥,应该与西城门守卫通着气,麻烦的是那伙山匪,他们绝不会跟着虞闻祁上战场,恐怕要入城,”易辞晚端起汤碗抿了一口热汤,歪头道:“说不准,今晚就来咱家吃酒呢!”
隔日,易宅被山匪洗劫一空的消息,定然满城皆知,人们也只当是一场憾事,加之畏惧山匪报复,城中局势只会更为混乱。
言知确无奈笑笑,提筷子夹起一条酥鱼塞到她碗里,“既然有硬仗,再多吃一些,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山匪,可不像我——”
易辞晚接话,“徒有其表!”
“应该是名不副实才对,” 言知确把她面前的酒杯一收,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那鲜红的袖摆上,他随即想到,这样鲜亮的颜色,再蔫颓的人穿上恐怕也是神采飞扬,颇添几分气色。
或许是双方都走神了,二人都没有再开口,易辞晚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被彼此都有意留出的沉默惹得颇不自在,忽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缓缓抬眸,惊觉不知何时,言知确的视线不知不觉停留在她指尖,见她看来,原本涣散的神识悄然聚拢,又从容移开。
易辞晚指尖一顿,搅动的更慢了些,最后索性放下了。
“把这身碍事的衣裳换了吧,”她拢起袖子起身,打开了他先前留意过的衣柜,从最底下抽出一套玄色长衫递给他,“趁着宾客还没散,咱们先悄悄离开。”
她也给自己找了一套同色衣衫,避到屏风后面去。
嫁衣本就繁复,绣纹讲究又精美,使得布料悬垂挺括,压在人身上要比别的衣衫重上几分,猛地卸下,当真是浑身舒展。
任谁也想不到,新婚的小两口儿,不穿得喜气洋洋,反而丧得像翻墙上瓦活似打劫的贼匪。
今日这场闹剧,多半是虞府所为,林县尉是否知情她尚不可知,但那行凶之人是个人为的见证,林县尉今夜审他,那么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都给足了他迟来的借口,毕竟这席上众人皆亲眼所见。
他们意在易家,易辞晚退让多时,如今也到了反攻的时机,那她便勉为其难对林县尉下下手罢。
席上,易姓族人醉了一片,他们虽面和心不和,在面子上还得顾忌,宗族的两位族老与三房众人略喝了几杯,对面便醉得不像样,五房六房来的都是女子,易宅里的下人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于是这送人的活,自然而然落到了他们这些“兄友弟恭”的同族身上。
夜空中飘下毛毛雨。
易宅备了车,送他们一行人离开,可才将人送到,马车忽而齐齐坏了,这大街小巷黑灯瞎火的走回去,遑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族老们磨蹭了一会儿,被三房长媳招呼着,留在了屋里歇一晚。
堂姑祖母送了六房老太太回去,两人谈着些体己话,亦是不舍得归来。
西院便空了。
宾客陆陆续续离开,门上的礼被抬到库房里,方管家每人发了两吊钱作赏钱,勒令下人们将院子里的东西撤去辞楼,又摆了一长桌的席面犒劳。
于是易宅里只略微收拾一番,远远瞧着一片灯火通明,映在红绸上更添几分喜气。
山匪挑了子时从西城门入城,丑时摸上门,按照传信,来劫易家今日的喜钱,再额外缴了那对新人的命。
孙魈带着人从侧墙翻入,见各处屋舍都燃着灯,为防被人瞧见,他一路佝偻着腰,步子压得极为紧密,根据那人绘制得地图,他领着人摸到一处池塘,跳上隔墙上顶,摸到内院附近。
窗扇上映着两名护卫的影子,二人端坐在棋盘两侧,似乎正在对弈,因陷入僵局久久没能落子。
“恐怕是不想坏了主人家的好事,躲在这处消磨功夫,”孙魈往下打了打手势,示意众人放低身姿,以免惊动这群护卫。
飞影手老闯紧随其后,他身法在一众山匪里头数一数二,事先商量过由他先行揭瓦下到房梁。
老闯照例掀开瓦片,递给身边人,下手去拆望板,顺手的力道下去,望板分毫未动,他趴下身子凑近了瞧,发现望板都用细麻线两头捆绑,他抬手要了把刀,斜着刃下去挑线,突然被一阵铃铛声惊动。
孙魈只觉得眼前一晃,再扭头追着看过去,就见方才还在身旁的老闯闪出去极远,一脸戒备地望着房顶洞口。
他之前教过一个徒弟,来的也是这家,可从来没有这些麻线。
“里头的人怎么没反应?”老闯警惕地环顾四周。
孙魈带着两个人分别从洞口的三个方向往下看,竟发觉无论从哪个方向,都看不清那对新人的位置。
奇了怪了!
孙魈打着手势问老闯:有些怪异,要不要下去。
老闯扎紧裤腰,冲他摇了摇头,按照他的习惯,独来独往不怕耽误,即便遇上了什么,想要逃离也是信手拈来,但今日人太多了,四周不像是有人窥视,那么此次行动应该是顺利的,但他破天荒的有些不安,甚至琢磨不清这分忧虑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是被厢军打散了心气罢。
“拆屋顶的动静太大了,被人察觉了咱们很难出城,”老闯打了个手势,让徒弟随他一道下去,对孙魈道:“我们先下去开门,吹哨了你们再下来。”
他说完,伸手挠了挠脖子,又抓了抓胳膊,说来也真是奇怪,今日身上出奇的痒,他抖开衣裳,估摸着是在哪里沾了虱子。
孙魈看着他二人跳下去,带人下蹲佝偻着身子等候信号。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了一声哨响。
……
西城门箭楼上。
一贯无人值守的城楼陆陆续续补齐人手,雾霭沉沉漫过人影,仅能透过些微月光,依稀窥见城楼上模糊的锯齿轮廓,以及士兵胸前的褐色盔甲。
就在半个时辰前,西城门时隔多年悄然打开,放进了一队人。
城楼巡视的普通士兵里,几个生面孔尤为突出,唯实难以遮蔽。
贺之行拍了拍灰扑扑的帽子,肃着一张脸往头上套,待他往城中方向望去,眸中擒住一团火光,眼见着一方火光冲天。
那是易家的方向。
他下意识捏紧枪杆,饶是行军打仗多年,也从没有让平民请君入瓮的先例,这一仗对他们三方来说尤为重要,虞闻祁欲建功立业,荣安军何尝不是,边境的仗打了这些年,两国陷入焦灼境地,他们不是不能胜,而是不敢胜。
打赢了若夏,荣安军也便到了末路,将军威望功高震主,唯有非死即残的局面方能解局。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般死地,他们不仅要和若夏维持现状,还要尽可能的立功,闯下自己不可替代的位置,既然不能被信任,那便要足够被人忌惮,以军功搏晚景。
贺之行挪开视线,背对着云祥城而站,在荣安军接到朝廷密令到达之前,他们这群人便只能是云州军。
这也是易辞晚的交代。
火光越来越大,逐渐惊动了四周百姓,潜火队匆匆赶来,附近几户人家纷纷搭手从自家水井提水出来。
火势发得猛,但好才将下过雨,四周潮湿,各处都蓄着雨水,从辞楼赶回的易家下人带人从水池里取水救火,没想到天公作美,被一场急促的暴雨抢在人前头迅速灭火。
易家内院仅烧了间偏房,除了墙壁熏黑,旁的都不打紧,唯有库房被烧得厉害,潜火队的人冲进去,大略抢出几件金器,却也烫的当即甩入水中。
“是打翻的灯油所致,布匹易燃,火势才又猛又急,不过……里头躺了两个人,怀里抱着这金器,估计是个贼,”潜火队这位差爷被熏得难以辨清真容,他让开一步,露出身后被手下们抬出的两具焦尸,四下围上来的人,无一不胆寒,当即呕了出来。
“我看,还是报官罢,这事儿终归闹出了人命,”他提议到。
方管家拿袖子挡住视线,慌得后退两步,低声道了声多谢,自荷包里取了打发别着头塞过去,冲着不远处的赵喜喊道:“速速去报官。”
那头的人刚跑出去几步,院外的巷子里,又有人高声喊着,“老大,这儿有个人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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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祝本周圆满连更[摆手][彩虹屁][饭饭]下周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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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火烧新婚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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