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
“也……现在也不是特别想了……”
“想占我便宜,真过分。”奥兰多按了按他的脑袋,身高优势让奥兰多做这个动作时十分养眼,导致周围几个女学生都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频繁朝他们投来姨母般的目光。
奥兰多也注意到了,甚至还带着李斐赫走了过去,盯着别人的画架,十分嫌弃地说了一句,“你这画的什么玩意?”
那个被批评的女生立刻羞惭得面红耳赤,旁边的女生反应快,“大哥哥你们也是艺术生吗?”
“哦不,”奥兰多说,“我是艺术家。”
女学生:“……”
李斐赫觉得丢脸,赶紧拉着人走,“你喝奶喝醉了吧。”
奥兰多还在愤愤不平,“她们什么水平就敢在外面架画架画画?”
李斐赫不得不解释,“她们都是学生,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的,你难道还不许别人学习了吗?”
“画画要有天赋,那个女孩一看就是强学的,我刚准备去提醒她,你就把我拉走了。我提醒她了,她就能少走点弯路。”
李斐赫心说,可能人家真的不需要。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遍,“人家学这个可能也不是为了像你一样成为一个艺术家,人家只是为了考试。”
“考试?考什么试?”
“高考。”
对于奥兰多这种从小就没有过校园生活的人来说,可能并不能理解他们这些普通人的人生规划。强行解释了也不一定能听得懂,“行了,赶紧回去了,你的画纸可能都要沾了鸟屎了。”
“鸟屎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好,行,那你就沾着鸟屎画画吧,你是艺术家,你画什么都对。”
坐在阳台上,李斐赫这才十分庆幸这间民宿自带阳台,可以不用去和那些学生争地盘,他现在也不指望奥兰多跟别人有什么学术交流,他怕奥兰多分分钟把人家搞自闭。
金秋九月。风和日丽。
奥兰多坐在画架边,真的就开始认真作画了。李斐赫搬个小板凳,坐在凳子上,半个身体倚着阳台的扶栏,像个监考老师一样看看他、看看画、看看风景。
看着看着,就困了。
一觉睡醒,他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幸亏奥兰多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反应过来,怕影响到奥兰多画画,他和奥兰多的座位还有点距离,他这么一跌,奥兰多居然能这么快过来扶他?
或者说,奥兰多趁他睡觉的时候,就在自己身边,此时的奥兰多手里还拿着沾有颜料的画笔,李斐赫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奥兰多扶他坐好,拿着画笔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面不改色的画画,“你想我趁你睡着对你干点什么?”
李斐赫哑口无言。
奥兰多又笑着说:“再说了,真要干点什么,那也得是月黑风高的时候。”
奥兰多最近在学成语,很多成语张口就来,因为普通话不标准,这句话的气愤指数UP了好几个点。
比起刚刚吃完辣面红耳赤的样子,现在的奥兰多面色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他本来的肤色,甚至更白了一点,这种白里似乎还透着一股病色。
“你没事吧?”李斐赫忍不住问。
“嗯?”奥兰多疑惑地侧头,“怎么了?”
李斐赫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没事,你继续吧。”
画画的时候,奥兰多沉默了很多,也很少再和他讲话。
面前的画作,选择的就是面前那人家的院子,奥兰多的画风和楼下那些学生不一样,他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升了很多,两年的耳濡目染,以前李斐赫差不多能看懂奥兰多的画风感。
而现在,虽然画风还是从前那样,但是有几处的选色就有点让李斐赫疑惑。
“那颗树上的柚子,都是绿色的。”
奥兰多看着院子里的树,又看看手里的画,“瞎说,柚子不都是黄色的吗,我虽然没有真见过柚子是怎么长出来的,但是柚子我还是吃过的。”
李斐赫突然意识到有些地方不对,他试探着说:“树下那只鸡,是黑色的。”
奥兰多皱了皱眉,“黑色吗?世界上有黑色的鸡吗?”
“奥兰多。”
“嗯?”
“我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鞋子?”
“是……黑色?”
李斐赫早上准备出门时,脑子里闪过了袁顺吉昨天发的奥兰多的右手,戴着一圈丁香紫色的护腕。于是站在鞋柜边,手就鬼使神差地拿出了一双紫色的匡威,从鞋带到鞋底,没有一点黑色的痕迹。
“是紫色。”李斐赫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奥兰多还怪他,“你为什么不穿黑色的鞋子?”
“这是我穿与不穿黑色的问题吗?”李斐赫都差点怒了。
奥兰多低下头,像个接受批评的小孩,“不是,是我的问题。”
李斐赫还想再寻证点什么,奥兰多就说:“在北京时,我记得你说过,‘眼里的色彩没有对错之分,我想要它是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那应该不是一句哄小孩的话吧。”
听到这句话,李斐赫的心又一下子软了。
所以在北京那会儿玩“大风吹”的时候,奥兰多并不是故意拖住他。
他总是抱错颜色。
不是因为他故意犯错。
而是因为他的眼睛根本分不清颜色。
“多久了?看过医生吗,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不知道,当我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怎么没看过医生,我妈带着我把罗马的医院都住了一遍。”
五年里,每一家医院,能想到的所有治疗,能达到的每一种矫正,都在奥兰多的身上发生过。
“我在南京认识一些医生,回去了我带你去看看吧,不行的话还可以去上海,去北京,中国的医疗还是很强的,你要有信心。”
他的视线里,不是没有色彩,而是色彩混乱,但其实根本原因并不是视觉问题。
“好。”奥兰多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很乖地答应了。
一个画家分不清颜色了是什么概念?
这比一个钢琴家断了手,一个舞蹈家终身瘫痪还要痛苦,前者断手或瘫痪,时间久了就会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不再接触钢琴或舞蹈,或者换一种方式在这个领域里发光发热,可是,每一次奥兰多拿起画笔的时候,面对的却是一个黑白的世界……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李斐赫已经心疼得不行,一个艺术家怎么能对色彩失去了知觉呢,这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呢。
“你……不会要哭了吧?”奥兰多凑近他,好似要嘲笑他一番。
李斐赫抬手,把他的头按了回去,“你到底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想你想的,”奥兰多轻佻逗弄道,“把眼睛都哭瞎了。”
“你他妈的……”
嘴里总没个正经。
“好了。”奥兰多轻声哄道,“怕什么,画画又不是我的命,你看楼下那些学生,画成那样,不照样活的很好吗。”
李斐赫被他气笑了。
“柚子是绿色的是吧,哪个绿色?”奥兰多举起画笔,停在一大盘颜料上。
李斐赫用手指了其中一种绿色。
奥兰多在调色盘上调色,“这样吗?”
“再深一些。这个季节柚子还没有全熟,所以是绿色的,等熟透了,就会变成黄色。”
奥兰多了然,“原来是这样啊,还是我见识少了。”
“那树底下的那只鸡,真的是黑色的?”
“对,黑色的芦花鸡,他的营养价值很高。”
奥兰多又点点头,用画笔笔尖挑起那一盘黑色,把画纸上的颜色改了过来,“那我们晚上去偷来吃吧?”
他选颜色,甚至挑颜色的样子都十分熟练,熟练到之前可以完全骗过李斐赫的眼睛,“以前你都是靠记忆选颜色?”
“挤进去什么颜色,我都记得。包括彩铅,笔头都写着颜色的名字。”
“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李斐赫怒极失笑。
奥兰多愣了一瞬,结束了对芦花鸡最后的改色,放下画笔,从小马扎上起身,认真地看着李斐赫,好像真的有什么惊喜要告诉他。
“李老师,有一件事,我那个包y……”
“好了,”李斐赫突然慌张地打断他,“我不想听到这个词。”
“李老师。”奥兰多委屈极了,“我胃痛。”
奥兰多说是胃痛,但手指却指着心口的位置。
人一旦堕落,哪怕是短短五年,上帝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收走他的天赋和力量,
“我先回去休息了。”奥兰多说。
然后转身推开阳台的门,抬腿进去,拉起了窗帘。
“那你晚饭……”
“不想吃,我胃痛。”
李斐赫看着孤零零的画架,和孤零零的自己。
只能两个孤零零凑一起了,他帮奥兰多把画架收了回去,画作没有完成,而且还有一些颜色需要改,七天旅创,明天起来的事情,也还是画画。
现在到底算他妈什么事。
没有名分的心疼,他也许根本不在乎。
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困惑让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白日梦里全都是以前的画面,小奥兰多不是人,好几次都借着做模特的机会玩他。
他还说他喜欢自己的身体,喜欢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器官,全都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有时候真是变态极了。
奥兰多从小就是个小变态。
但是他也很温柔,小孩子的手掌还没有他大,每一次的动作也会观察着李斐赫的表情,一旦李斐赫感觉到痛,他就会问“痛吗?那我轻点,这样好点吗”,“哥哥,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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