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间隙，许礼奎的助理给陈恭发来消息，表示公司又上新了一批剧本，质量上乘，都已发送至陈小姐邮箱，陈小姐可以挑挑看有没有瞧得上的。
菜市场挑菜呢？
陈小姐还在片场拍戏，陈小姐没时间，陈恭回复助理，等她有空再聊。
助理:好的。
“背叛广大工人朋友”的工贼助理刚被打发走，出院在家调理的鲍逸斯又来给她添如乱。
鲍逸斯发微信:你小心许礼奎，他不是什么老实人。
表情包【狗狗眼】【相信我】
陈恭看了一眼，拿开手机，没回。
“是，就你老实。”她咬下一口芥末甜虾，呛得很，“只会背后说人坏话的幼稚鬼。”
鲍逸斯又发:今天的阳光真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漫长的冬天都没那么难熬了【小太阳】【小太阳】你呢？拍戏那边天气怎么样？
陈恭没回。
鲍逸斯不气馁，坚持不懈单方面分享日常。
陈恭吃完午饭，拿起手机，点开和鲍逸斯的微信对话框，开启了消息免打扰。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鲍逸斯这么烦人倒是提醒她了，陈恭想，待会儿陈姿郝要来，以防万一，她得把所有不顺母亲心意的对话框都隐藏起来，再置顶几个工作群和合作商，不留一丝死角。
就这样，顶着许礼奎公式照头像的助理来到了置顶第三。
*
陈姿郝来的时候陈恭在走戏，机灵的成晨接待了她。
“陈恭姐姐的妈妈是吧？”成晨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卸了妆，看上去年纪很小。
陈姿郝打量她一番，点头:“我认识你，你和我女儿一起上过节目。你真人比屏幕上更清纯漂亮。”
成晨开心地呲着大门牙:“阿姨你才是大美人呢！”
“姐姐正在走戏，这场还没正式开拍，咱们可以过去瞧瞧了再回来边休息边等她，我请阿姨喝奶茶。”成晨轻轻挽住陈姿郝的胳膊，打算领她去片场。
陈姿郝对女儿很有信心，从来不看她拍的戏也知道肯定错不了，本来不准备过去了，毕竟母女俩还没在彼此正式工作的时候打过照面，怕尴尬。没想到这时一个身影大步流星路过，陈姿郝就头脑放空愣在当场，没来得及拒绝成晨的好意，直接被拉了过去。
走戏不用清场，摄像画面里人员密集。
陈恭这场是重头戏，饰演的白蛇被家暴，她在反抗途中会失手杀死许仙。
陈姿郝全程盯着镜头，看到女儿在一块小小的屏幕里面露出真实至极的痛苦神色、错付衷心的悔恨难当，以及失手杀人后的茫然无措，身旁来来往往的过路者却视若无睹时，眉心一直紧得厉害。
此刻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姿郝猛然回头，看见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他那张脸和他父亲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许礼奎。
刚刚陈姿郝没有认错。
许礼奎:“阿姨，好久不见。”
陈姿郝眉头没有松开，反倒皱得更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礼奎倒是没有丝毫意外，他主动拥抱亲吻陈姿郝:“阿姨——”
陈姿郝推开他:“我不是你阿姨。”
许礼奎被打断说话、粗鲁对待也浑不在意，依旧语气平缓:“那或者，ma——”
陈姿郝:“你闭嘴！”
除了进入心流状态盯镜头、听不到任何杂音的导演，附近的工作人员都看过来。
成晨点了奶茶，刚刚接到电话去拿外卖，回来就看到大家围到了陈恭母亲身边。
怎么了？
成晨预感不妙，赶紧跑过去。
“让让，让让，这是陈恭的妈妈，来探班的，不是闯进来的代拍，大家别误会！诶，许总你怎么也在这儿？”
许礼奎理了理衣领，看一眼浑身冒刺的陈姿郝，回答成晨:“我来找陈恭。”
陈姿郝:“你不要招惹她！”
成晨一头雾水，还是下意识挡在中间，将两人隔开。
她身体倾向于陈姿郝，小声问她:“阿姨，你和许总认识啊？”
陈姿郝:“不认识。”
凑近听清她俩悄悄话的许礼奎:“怎么会不认识。”
“卡！”
就在陈姿郝再次被惹怒之前，陈恭这场走戏结束了。
……
片场还在紧锣密鼓地布景当中，陈恭先带陈姿郝去保姆车里暂作休息。
陈姿郝手里提着成晨硬塞进来的奶茶，她无知无觉，被气得有些头脑发胀。
“妈妈，”陈恭担忧地望向她，“你喝奶茶会影响晚上睡眠吗？”
陈姿郝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抓着口袋，用力到骨节泛白。
她松开手指，把奶茶递给陈恭:“我不喝这个，给我倒杯水。还有，我给你们剧组带了几箱红酒，你待会儿让人去车里拿下来。”
陈恭答好，转身给陈姿郝倒了杯白开水。
她看着母亲喝水还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疑惑。
陈恭:“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今天这场戏？”
陈姿郝并未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而是反问陈恭:“乖乖，你很喜欢拍戏吗？”
陈恭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陈姿郝:“这部戏也是非拍不可？”
陈恭感觉不对劲:“妈妈，这部戏有什么问题吗？”
陈姿郝捏了捏眉心，摇头:“没事，你想拍就拍，妈妈永远支持你做想做的事业，只是——”
此时陈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陈姿郝处于应激状态，比陈恭更快反应过来，问:“谁在给你发信息？”
陈恭拿起手机放到母亲面前:“是公司助理，提醒我邮箱中的超大附件长时间不接收可能会过期。”
陈姿郝看了一眼助理头像，觉得眼睛疼。
她抬手挡住手机屏幕，接着之前的话叮嘱陈恭:“只是那个姓许的，你不要和他走太近，不对，是离他越远越好，拍完这部戏就不要再有瓜葛了。”
陈恭:“……”
好嘛，一个两个都来她面前说许礼奎坏话，搞得她和许礼奎真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就一个合作伙伴而已，存在什么远不远近不近的。
她不需要靠许礼奎的资源站稳脚跟，所以许礼奎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她的“金主”，双方现阶段合作的根本目的是互惠互利，发现有什么不对及时止损就行，何必这么郑重其事。
还是说另有其他隐情，陈姿郝无法向她说出口？
陈恭心中疑虑更深。
*
鲍逸斯发出去的文字和表情包生机勃勃岁月静好，他本人却并没有那么阳光灿烂。
白天家里的窗帘好不容易拉开了，他也没走近窗台，而是靠坐在光线直射不到的阴暗墙角，用硌人的手肘关节抵着膝盖，在和陈恭的对话框里一个劲吧啦吧啦。
他絮絮叨叨长篇大论。
陈恭一个标点符号也没回。
外面的世界偶有回暖，鲍逸斯的世界却从内开始阴湿发霉，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腐烂。
直到陈恭很晚的时候直接回给他一个电话，鲍逸斯才打起一点精神，去把房间的灯打开。
陈恭:“亲爱的，回家以后身体感觉怎么样？”
鲍逸斯缩回墙角，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胃:“还行。”
陈恭:“那就好，最近剧组要赶进度，我没空回家，连手机都挤不出什么时间看，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鲍逸斯已经记不清这是陈恭不回家的第几天了。
他抬头看看窗外，黑漆漆一片，窗玻璃上映出的人脸瘦得像骷髅，很丑。
丑骷髅的嘴一张一合:“今天是我的生日。”
陈恭那边静了静，半晌才又发声，回复得相当官方:“是吗？你看我，都忙忘了。”
“骗你的，我的生日不在今天。”鲍逸斯低低冷笑一声，“陈恭，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太游手好闲了，想和我分手？”
“怎么会，亲爱的，别多想。”陈恭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依旧兵来将挡，“我当然不会忘记你的生日，只是最近真的忙糊涂了，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原谅我好吗？”
她轻而易举就把此事揭过，带出另一个话题:“说说看，你生日最想要什么礼物？”
鲍逸斯最想要和她见面，但他知道这大概率是痴心妄想。
于是权衡半天，最后他只是说:“你帮我找个工作吧。”
陈恭:“没问题，你想要什么样的工作？”
鲍逸斯:“你看呢？”
陈恭:“我看你在国外租了辆破车都挺能开，去跑滴滴吧。”
鲍逸斯:“……”
电话挂断。
墙角的鲍逸斯如同被孤魂野鬼附身，扶着墙边自己的影子缓缓站起来，扑上床，把头埋进已经没多少气味残留的陈恭枕头，闷声闷气:“讨厌你我讨厌你！”
紧随其后的是极端压抑后爆发的抽噎声。
“讨厌你……啊，我讨厌你，我……哼嗯……我想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鲍逸斯哭得精疲力尽，昏过去片刻，又在莫名的信念驱使下挣扎着起身，睁开肿得双眼皮都消失不见的眼睛，给陈恭发信息:
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
陈恭不出意外没理他，于是他抽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
开滴滴新手教程；
开滴滴用什么车；
开滴滴有规定路线吗？
……
开滴滴也挺好的，开滴滴比拍戏强，开滴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巧接到下戏的陈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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