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决定还是赴约，作为编剧要拿出专业的态度来，不能给粉籍丢人。
她到了谢钦的私人休息室，比上次公司那个更显静谧，空气里有很好闻的木质香氛味道。虞嫣正襟危坐，膝盖上摊开着剧本，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却控制不住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个有些性冷淡风的空间。
剧本讨论进行了半小时。
谢钦十分专注和认真，提出了几个刁钻的后续剧情问题，虞嫣不得不调动全部专业素养应对。气氛一度非常正经。
直到谢钦合上剧本，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目光落在虞嫣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侧脸上。
休息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讨论剧本时舒缓了些，带着一种不经意的的随意：
“今心老师。”
虞嫣下意识抬头：“嗯？”
谢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虞嫣感觉脑子像炸开了！全身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见过？何止见过！
我看过你出道以来所有的物料！
见过你第一次拿奖时强忍泪水的现场！
接过你无数个机场上下班，虽然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我连你脸上小痣的位置都知道！
但这些能说吗？！绝对不能啊！
她喉咙发干，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初次见面”。
“应、应该没有吧……”她声音发虚，眼神飘忽，“谢老师您可能记错了……或者是在某个颁奖礼、论坛上……见过？但我这种幕后人员，通常没什么存在感……”
谢钦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编”。
虞嫣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慌，冷汗都快下来了。她猛地想起林娜的教诲，崽崽只是累瘫了！他不是福尔摩斯！对，一定是这样。他那么忙，只要咬死是因为敬业，他就没空深究。必须是这样！
于是她心一横，反客为主，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还是说……我长得比较大众脸？让谢老师您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谢钦看着她强装镇定却连耳根都红透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没有继续追问“见过”的问题，反而将话题轻巧地转了回去，转到了另一个方向：
“或许吧。”他语气平淡，“只是觉得……今心老师似乎对我的一些……习惯和状态，格外了解。”
“比如，”他微微倾身，“似乎很清楚我什么时候会不舒服”
“甚至……”他抬眸，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
每说一句，虞嫣的脸色就白一分。
虞嫣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要血溅休息室，社会性死亡时，谢钦却忽然敛去了眼底那丝若有若无的探究。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冰箱，拿出两瓶水，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别紧张。”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仿佛刚才那段试探从未发生，“只是随口问问。”
“或许正如你上次所说……只是一种过于敬业的表现。”他再次用了这个说法，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了，还是懒得再深究。
虞嫣懵懵地接过水，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回神，虚脱感席卷而来。
崽崽……没发现？
太好了！
谢钦没有再看她，只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却依旧透着难以接近的孤冷。
他其实从上次走廊偶遇时就并不完全相信她那套“敬业”的说辞。
这种关心他见过很多，或虚伪、或谄媚、或讨好，但她的反应……太有趣了。那种惊慌失措，那种拼尽全力掩饰却漏洞百出的笨拙，以及眼神里始终存在的、某种奇异的关心、不带恶意的热切……让他第一次觉得，身边出现这样一个“谜团”，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比那些千篇一律的，要有意思得多。
剧本讨论终于在一种看似专业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走向尾声。
谢钦合上那份写满批注的剧本。他抬起眼，目光掠过虞嫣面前那瓶只喝了一小口的水。最后落在她依旧微微泛红的耳廓上。
“今天的讨论很有收获。”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辛苦今心老师。”
虞嫣如蒙大赦，弹射起步般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辛苦不辛苦！谢老师您才辛苦！”她语速飞快，恨不得立刻逃离，“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整理一下刚才说的修改点？”
谢钦颔首，目光在她强作镇定的脸上又停留了一瞬，才淡淡道：“好。”
得到赦令，虞嫣抓起自己的帆布包和剧本，几乎以一种近乎逃跑的速度，迅速离开了谢钦的休息室。
直到走出那栋楼，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安全了！
又一次！在掉马的悬崖边勒住了命运的缰绳！
劫后余生的庆幸，混合着刚才被正主近距离颜值暴击的眩晕感，以及作为妈粉被“崽崽”肯定专业能力的喜悦……种种情绪在她心里炸开，让她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拨通了林娜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
“怎么样怎么样？！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你还活着吗？！”林娜劈头盖脸就是一串问候，语气焦急又带着吃瓜的兴奋。
“娜娜！！！”虞嫣一听到闺蜜的声音，瞬间破功，所有强装的专业和镇定土崩瓦解！她激动地原地小小蹦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狂喜和激动：
“活着！活着！而且——啊啊啊！崽崽真是太厉害了！”她语无伦次，“你都不知道！他刚才分析角色心理那个角度！那个深度！绝了！真的绝了！”
“那么难的戏！他一下子就抓到核心了！逻辑清晰！理解透彻！还能提出那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还有还有！他真的好敬业啊！讨论这么久一点不耐烦都没有！全程专注！态度还那么谦和！”
“而且他今天穿的衣服好好看！离那么近皮肤还好得看不见毛孔！身上还有好好闻的香味！啊——我死了！”
林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虞嫣只能听见她的笑声：
“虞嫣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收起你的粉丝彩虹屁！说重点！他到底发现你是粉丝没有？！没有误会你是奇怪的私生饭吧？”
“应该……大概……也许……没有吧？”虞嫣稍微冷静了一点点，回想起谢钦最后那个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又有点不确定，“他虽然问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但是！他最后好像接受了我的‘敬业’说法！”
“……6。”林娜无语凝噎，“你家崽崽这演技真是炉火纯青，他信没信你心里没点数吗？我看他就是逗你玩呢！”
“不可能！崽崽那么忙那么累！哪有空逗我玩！”虞嫣立刻反驳，亲妈护崽本能爆发，“他肯定就是随口一问！是我自己做贼心虚想多了！对！一定是这样！”
林娜：“……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总之你给我继续夹紧尾巴做人！别再搞出‘小心腰’那种社死操作了！”
“知道啦知道啦！”虞嫣嘴上答应着，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幸福的傻笑，“反正……今天又是为崽崽的智商、颜值和人品疯狂打call的一天！妈妈好骄傲！”
她挂断电话，依旧沉浸在一种极致的快乐和满足中，哼着调调，脚步轻快地朝住处走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缓缓降下了车窗。
车窗内，谢钦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一边走一边蹦跳的背影。他刚好有一个活动要参加，意外在车里目睹了她打电话的全过程。
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扬起了一个极微小的弧度。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那副脸上洋溢着近乎傻气的灿烂笑容的模样……与刚才在休息室里那个紧张局促的编剧判若两人。
打电话……就这么开心？
所以，刚才在他面前的紧张，都是装的？
这位今心老师……果然很有意思。
他想知道能让她露出这种笑容的，会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私人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显示一条信息，内容简短却直接：
【我问了你的助理，知道你今天收工早。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谢钦看着那条信息，眼里那因虞嫣而起的一丝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的情绪。他静默了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只回了两个字：
【好的。】
回复发送成功，他却并未收起手机，只是久久地看着那条短信，目光沉静，仿佛瞬间又被拉回了那个无人能触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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