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甩开他的?”江鎏迫不及待地问。他热极了,汗珠模糊白面脸,惶惶的太阳想让人出糗,怎奈江鎏天生丽质不会花妆。
“很简单啊,利用他对你的爱和愧疚。”郁燃按捺下自鸣得意,“久等了,很热吗?”
江鎏否认,他一直边吹空调边等,骤然与太阳打照面觉得闷罢了。
这时他问郁燃,我们去哪?
“去哪?”问题的前提条件其实是“我们”。要好的我们,去哪里,做什么,都所向披靡。
郁燃脸热,扶正酸倒牙的遐思。看玻璃门后头,空调上欢欣鼓舞的风量带,望梅止渴。店长小姑娘笑着摆手朝这边打招呼。
“想去我家吗?不嫌弃的话。”
郁燃家离这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觉得让江鎏走路是受苦,尤其是人家才表达过好热的前提下。二人打车。
打的车怎么还是刚才载他的那辆。
两个人后排落座,郁燃诧异地笑,江鎏追问也一直故作神秘。搞得人家司机师傅以为这笑是心有灵犀会心一笑,朝自己递眼色。他顺理成章地把江鎏认作“人傻钱多”的那个。
菜这么来回折腾都温了,不好吃。郁燃说回锅翻炒一下,不费事,还很贴心地把厨房的门关得密不透风。
“厕所在……”细门缝夹郁燃的半颗脑袋。
他考虑到江鎏头发都乱了一定会去梳头,贴心给他指路。江鎏“嗯”的应答明显快于下文指引的方位。
江鎏轻车熟路地去照镜子梳头发,半晌才想起来报备:“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随意。”郁燃一心三用,灶台电磁炉和微波炉齐上阵。努力保证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吃上热乎饭。
客厅走廊接着几间房间,江鎏走马观花,然后精准地打开了郁燃的房间。
房间大而整洁——其实是空,没什么看头。除了桌子椅子衣柜床,唯一算作必需品兼摆设品的或许就是那台电脑了。
他无意间发现了枕头底下的那本《势同水火》。随手拨了几页,拉开电脑椅坐下看。
大概是随手翻看的桥段引发了好奇心,他从扉页开始读,读“作者的话”比正文第一章还要久。
郁燃叫吃饭,其实已经来到了房间门口。
“这作者的文笔真好,我都想去看看了。”江鎏欲合不合间依依不舍地再扫了几眼。
“这本书是作者的孤作,他封笔了。你喜欢这本就拿回去看,不用费劲去找。”郁燃的心虚持续到江鎏彻底放下书、起身整衣摆才消散。
“哦,哎呀!”江鎏扭身,“我刚才随手翻的,是不是把你看的进度弄乱了,有书签做记号什么的吗?”
突然提到书签真吓死个人。郁燃表示那本书自己不常看,就是拿来消磨睡前时光的,效果显著读不了两行就昏昏欲睡。
睡前咬文嚼字有安眠的效果,那午饭到晚饭漫长的间隔该怎么消磨?幸好饭后江鎏捧着那本《势同水火》看得入迷,否则郁燃和他大眼瞪小眼真有点水火难容了。
吃完晚饭,忽然聊到了祁臻母女的事情。
王鸣霞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江鎏那盆花为她们的花店揽下许多客源,日收入稳定又可观。
祁父之前担心妻子太累,对花艺疗愈的想法不赞成也不反对,只一味地希望她好生休息。直到瞧见生意蒸蒸日上、妻子心态越来越开朗,观念才有所改变。现在,一家人戮力同心把日子过好。
分享完好消息,两人脸上都挂笑,在这一天的结尾打下两个灿烂的戳印,证明是好时光。
江鎏说不叨扰了,替他向两位女性带好,郁燃目送他下电梯便进门了。
电梯下一层的速度都没郁燃快!他急吼吼地蹿回房间里。
自己那张书签夹在哪里了?
从头翻到尾,没有,拎着书脊朝下抖,没有。
难不成是江鎏看见后生气了,扔了、带走了?或是觉得奇怪藏起来了?
江鎏如果真看的到那段话,不可能看不出形容的是自己。
越想越心焦,低头在江鎏坐过的电脑椅附近找,连地垫都掀起来,一点粉尘逗得他打喷嚏。
半蹲着打喷嚏,头撞到电脑桌的抽屉,他寄最后的希望于此,拉开,那张书签静静躺着,安详而庄严,全然来自于另一个远离人事纠纷的世界!
记起来了,是那天晚上写第一章开头时,他从书里拿出来对照,对照完没有夹回书里,随手放在了抽屉里……吗?
真是救了他一命!虽然到底是不是自救,郁燃无法确定,因为他总是把这张书签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不确定最后一次放在哪里了。
这厢郁燃松了一口气,那厢郁蕾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小可爱你怎么在这!”郁蕾对着电梯里的江鎏惊呼,小可爱纯属是她的爱称。
“郁蕾姐!我……”江鎏尴尬,半是为称呼半是为在这里碰见她。
“好了,你要和我去喝一杯吗?咱俩好久没一块消遣了。”
不等江鎏应答,她便一把将他拉出电梯,一骨碌捞人家的胳膊,摸人家的手。
“你都不知道,我当初见郁燃那小子牵你的手给我气的,那么神经大条他懂拉吗他!今天可算被我拉上了。”
江鎏一笑,聊她的腕表。郁蕾忽然停步,“啊,你还戴着这枚戒指?”
她托着江鎏左手的无名指,看那枚珐琅戒指卡在第一第二个骨节中间。
因为婚戒才戴左手无名指,所以郁蕾联想到求婚求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情景。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敢问。
“不是他送的那枚了。”
“嗯,你这枚更好看,哪买的……”
郁蕾开车,目的地是市中心的酒馆清吧。
男生的穿搭像长岛冰茶,女生像金汤力;薰风浮动环佩叮当,清脆好似碰杯的声音,夜色下回响着笑语,好比挂杯的醇液久久不淡。
酒意上头两人雾里看花,聊天南海北终于觉得不尽兴,都没聊到彼此最想聊的话题。
“唉你到底对郁燃什么感情啊。”郁蕾的唇若即若离地追逐着酒液。
江鎏晃玛格丽特杯,更是晃自己的思绪,怎样晃都缕不清,处处碰壁,干脆狠心一口闷了,说:
“他记不起我有什么办法。你知道吗姐,他甚至记得以前哄我的手段;做的可丽饼还是我最爱的滋味。”
哄人的手段正是郁燃那天演示的,“别放气我”。
“其实是爱你成了习惯。像吃饭喝水一样不会忘。”郁蕾举杯,仰头干了。
“也不是说非得破镜重圆,就是吧,我得弄清楚当时为什么分手。可是他都傻了,我怎么问得出口,问出口也不会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更不能做坏人,吓坏现在的他,破坏他现在安稳的生活。”
看来问题的根源就在这儿,且不论当时为什么分手,就目前为止,郁燃以为江鎏、江鎏身边的人讨厌自己,江鎏在郁燃动荡的记忆潮流中沉浮不定,两个人现在没有隔阂才怪。
“至少你可以告诉他,你们不是仇人,不要在乎过往恩怨。说不定这是你们关系的转折点。”郁蕾提议。
“不了,都快结束了。”
郁蕾错愕,霎了霎眼。
“我快离开这里了。”
“哪?芗泽市?出省?出国?”
江鎏便和盘托出郁燃在自己手下打工之事,只签了半年的合同。这半年是他爸妈给他下的最后通牒。
花艺工作室是江鎏开着玩的。江父江母想着大儿子这嗜好也挺风雅,总比那些纨绔子弟醇酒妇人、声色犬马的强。
一高兴拨了笔不小的数目当零花钱——毕竟风筝线在他们手里,风筝再怎样迷恋高天,日后还是要回来接管江家产业的。
本来没设定归期。毕竟江父江母椿萱并茂,正值壮年,不舍得让二十出头的江鎏早早抗压。怎奈小儿子江潆越发顽固调皮,不受约束,二老就想让亲哥管教弟弟的同时,慢慢接触公司事物。
江鎏大闹,不服从安排,二老就切断他的经济来源——毕竟他们拿得出手的只有钱,那是江鎏最不在乎的。
他自己争气,各种花艺大赛拿奖拿到手软,**低没有不良嗜好加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经济自由后底气可足了。
天高皇帝远也是个重要因素。他偶尔还能以工作室忙,不能轻易关停为由搪塞敷衍。
一直和爸妈周旋到现在。
直到,爸妈派眼线江潆过来盯梢,每日打汇报工作室生意如何。江鎏的谎话不攻自破。
江鎏的最后一张底牌是郁燃。如果郁燃不再爱,他弄清楚真相的话一定会潇洒离开,绝不留恋;如果郁燃还爱,那江鎏有反抗一切的勇气。
只可惜,他被架在了过去的苦楚与现在的良知之间。架子下不是火,而是时间倒数的湍流。
“好孩子,你一直是我的家人。祝你前程似锦。”郁蕾的泪水掉在酒盏里,伤感的氛围稀释了酒气酷烈的长夜。
“二位小姐,还好吗?”酒保见怪不怪,但毕竟是“两个”女生,总是格外怜香惜玉一些。
“叫他男朋友来接。”郁蕾大着胆子,倒在臂弯里得逞地窃笑。
江鎏没醉到神志不清,却也面红耳赤,浑身疲软。“男朋友”三个字无疑是酒劲上脑的解酒药。
解酒而已,可没说拯救理智和**。他竟然真的拨了郁燃的微信电话。
“嗯,来接我和郁蕾姐……唔、Whisper Crave酒吧。”江鎏低语撩人。
郁燃一脸黑线地赶到,“姐,江鎏,鬼混的都没你们醉得厉害。”
他去掺郁蕾,因为她完全趴在桌上,看起来更不对劲一点。郁蕾掼开他的手,往江鎏身上推,成人之美:“我没醉,你去抱他。”
说罢勉力支着大摆锤那么沉的头看戏。
“你好,他们喝了几杯?”
调酒师讲英文脱口秀,唯一听得懂的中文是“这位女士,那位女士……”
郁燃:“……”
他知道女中豪杰不会轻易向酒盏低头,江鎏的酒量就……他是怎么敢点God Father的?
他搂抱掺扶,三人走路的姿势比玩“三人四足”还滑稽,向前跌扑时仿若急着冲线。
直至在门口被保安拦下。
“先生,你是她们什么人?”
郁燃正准备开口,江鎏却因为郁蕾撤手的空档,把两只胳膊都攀在郁燃的脖子上,头顶抵着郁燃的下巴,不给人家张口说话。郁燃慌忙扣上他的腰提供支撑。
郁蕾摸手机点相册,“他是我弟,那是他对象。”她滑了几张照片,只有她和郁燃的合照。
保安还在等另一张证据。
她翻包找钱包,皮夹最深的口袋。照片压缩空间,太小太窄,两个年轻男孩紧紧依偎,不让镜头裁去一分亲昵。
保安拿照片比对,郁燃始终被江鎏闹得插不上话,没听清郁蕾怎么解释也没上去看照片。
“好的,三位慢走,路上小心。”
回到家,时针分针迫成一个锐角,肉眼看是个漏斗,把这天最后一丝光阴漏掉了。
郁燃百忙之中去问郁蕾:“姐,你刚才怎么解释的?”他指的是自己和江鎏的关系。
“我说你们都是我亲人。我当然有和江鎏的合照。”
姐弟俩没有额外对话,郁蕾去洗漱,水声虽灌在郁燃耳朵里,他眼里只有床上的江鎏,弱水三千之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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