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等电话”,那人口不择言,一会说不打扰了,一会说不必了。匆忙起身时把椅子带出老远,他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别走啊。”郁燃道,“不是降薪都想要这份工作吗?怎么让你等个电话的耐心都没了?
“不了,想起来家里还有事。”
“什么事?从六七点多等到十点多都可以,现在上司还没面两句您家里就来贵人?”
那人魂不守舍,不顾一切往外走,心说这么大的工作室总不能玩□□那套吧?郁燃见如此点拨他还装傻,便黑了脸。
“罢了,其实还有一事,比您家里的事和面试更重要。大热天的不如到警察局喝一杯。”
“6月28号,6月30号,7月6号,7月7号……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江鎏也站起来,他的面容看来颇为仁慈,但亦是拿捏对方把柄的胸有成竹。
到底是年轻人,经事少,不经吓,约莫还是大学生,一听见警察局,那何止是在档案上落黑点,等于活生生把档案烧个黢黑的大洞,顿时腿软求饶。
“别啊,二位行行好!我只是个大学生出来赚生活费啊!”男生折身欲跪,如泣如诉。
“没事,我们不怪你,你只要说清楚是谁指使的就好。”江鎏在主位斟茶,“喝。”
最后的“软”彻底攻破心理防线。
“我就是一个大三的学生,看到兼职群里有消息便想着试试看。上面说有您家工资8k,所以我才那么努力。”
江鎏接过递来的手机,页面上的确写着某某大学兼职群。里头商家学生鱼龙混杂,活跃度超高。
年轻人找到那日的招聘信息。
「地址:中山路107号春来无事花艺工作室。
招聘岗位:全能。
工资待遇:8k~10k每月。不包吃住。
联系方式:(江鎏的微信号)」
微信号人家容易弄到,毕竟是江鎏名片上的信息,江鎏也从不遮掩。
江鎏疑心道:“就算我真发布了招聘信息,招的也是全职,而非暑假工啊,你怎么想到来我这?”
“是不符合、但,但钱多啊。”小年轻破罐子破摔,承认囊中羞涩,倒也不失为一种坦诚?
所以……
所以这个大学生看到了高薪招聘信息,不惜伪造简历和信息,只为能顺利得到工作。
群中不少竞争对手也盯上了月薪8k的香饽饽,所以他屡次加微信不成功,改到工作室门口蹲守,看能不能遇上“boss直面”。
最终才灵机一动,把加好友的缘由从应聘改为商单,辗转四五次方才加上。
至于那么怕看见郁燃,约莫就是“小妾怕见正宫”的心理。自己隐瞒身份来应聘,见到个出类拔萃十项全能的同事,可不心虚吗?
“那你那天尾随我干嘛?”郁燃指的就是他去买早茶的那天。
“我,我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江先生几点上班,本想着走快两步跟上你询问,没想到你走那么快嘛!”
……
既然事情是一场误会,江鎏和郁燃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学生。劝他有这份心思还是放提升自己上面,毕竟真材实料简历怎样都好看。
江鎏斟茶送客。
那人连连称是,道歉后起身欲走,又给郁燃叫住。
“等等,我怎么觉得你们这个群不对劲……”
于是,郁燃潜伏入群。群备注照猫画虎,随意改了个应届的,不太惹眼的院系,打算先加上那个发布信息的群管理员试试水。
是夜,郁燃跟着回到江鎏家,管理员通过了好友申请。
“您好,我想问问春来无事工作室的招聘信息保真吗?我从发布当日到今天一直没加上人家的微信。”
“本群的信息来源都是正规渠道。具体情况还需自己甄别。”
“好的了解,不过会不会是联系方式有误?”
人家对面怎么说也是个群管理员,手握着大学方圆几里的经济命脉,自封为王,自视甚高,受到这样的质疑还是第一次。
“我说正规渠道你看不见?有误你自个儿去纠正。”
郁燃无语,心说在其位谋其职,如果不辨真假就往群里发,那得祸害多少涉世未深的青年?
江鎏抚肩安慰,道:“既然他一直重复正规渠道,会不会是从各种招聘软件上扒下来的?”
好方向!二人各自在手机里下载了市面上比较有名的招聘软件。
片刻,江鎏就从一个不太出名,但贵在亲民的APP上查到了招聘信息。
与群管理员发布的一模一样。
“我这边也查到了……”郁燃眉毛打结,思绪也是。
看来背后真有人捣鬼。
点进招聘信息发布者的主页,既无官方认证也没有上传任何营业执照的信息……
“Mr.江?”
“是模仿你还是他也姓江?”
“好烦。”江鎏苦笑道,既不想被他人冒充身份,更不想和这种人“五百年前是一家。”
郁燃揽着他,单手捏人家的肩膀头放松,“烦的话去泡个热水澡?我来处理。”
江鎏摇头,语调三分嫌,“不要。”
“怎么?还有我搞不定的事?”
“不是泡温泉,我不要。”江鎏的下巴抵上郁燃的锁骨。
“你去看看便知。”郁燃捏肩的手把住腰身,一把将人支起来,催促他到浴室去。
江鎏隔着门缝就看到浴室一片亮光,推门一阵暖香。
白花花的大浴缸上架了一个小木桌,上头有切好的果盘、大麦茶与糕点。浴缸一角有香薰,蜡泪小心地煨着一豆火苗。
暖意燎的是“雨后茶歇”的清香。
正是江鎏最喜欢的味道。
“大马士革玫瑰?”江鎏撩起一瓣鲜红,在指间捻了捻。
“嗯,直接送你花感觉是班门弄斧,
所以干脆别出心裁。”
郁燃两步退出去,合上门,心里还是有点羞涩。
平复下心情,正好“Mr.江”回复了:
“待遇面聊,我24小时在店。”
郁燃一愣,方才推着江鎏去泡澡前,他火速注册了一个账号,试着向冒牌货套话,不曾想,这玩意回复得倒快。
还说24小时在店?!
郁燃深感大事不妙。
冒充他人身份,虚构事实并大肆传播、扰乱公共秩序……
生意搞不坏,但恶心人也好。
这样看来,估摸着求职者实际更多。但因为二人自关世谦一事后有意躲清闲,工作室都很少去,所以避免了很多麻烦。
看别人赚钱他眼红,郁燃知道是人心在作祟,勉强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冒牌货设下的圈套,恐怕不止如此。
江鎏出来,一团热气扑在郁燃背上。郁燃接过浴巾,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替人家擦发。
郁燃展开浴巾,先将头发尽数包裹其中,吸干水分,才帮他分层擦头发。
“手法还不错吧?”郁燃偏头看人,浴巾厚沉沉,白皑皑,颜色不像红盖头,款式不比白头纱。但是倾盖在江鎏的发上,沿着肩颈披落下来,像冬天出去玩雪,被雪欺得满头白。尤其是江鎏的脸还挺红。
“嗯……嗯?”江鎏不解地看他,在发什么呆?
下一秒,郁燃吻上去,吻人家的眉弓。
“还没汇报就要讨赏?懂不懂延迟满足感?”
“不想说,因为会破坏现在的氛围……”
江鎏使劲眨眼,睫毛频频闪动,给郁燃的唇制造一点痒。
“好吧,既然你想听,还是先汇报。”
郁燃把刚才的发现和盘托出。江鎏果然表情一变。
“我收集好资料了,明天咱们一起去一趟警察局。”
江鎏:“……”
“我怎么觉着你比人家还熟门熟路?还知道我的资料都放在哪儿?”
“那你可得对我好点,免得我拿捏你的小辫子……”
小辫子,一语双关,郁燃的手指缠上江鎏的发尾。像蛇麟滑过,凉凉的,湿湿的,越缠越紧;两个人的气息也是……
隔日一早,双双到警察局报警。幸好昨日留证据及时,今天再登录上各APP一看,冒牌货居然被封了。
看来是惹众怒了。虽说他暂时不能兴风作浪,但毕竟这玩意挂着江鎏工作室的头衔到处招摇撞骗,不明所以者很可能把矛头对准正主。
报完警,正要去打印几张“不招聘”的告示,郁燃手机响起。
作妖的居然是那个大学兼职群。
群主:“求职者信息费100元,雇主信息费150元。请群内各成员在7月15日~7月17日之前完成缴纳。”
附一个群收款连接。
郁燃点进去,不少人都交了……
尤其是昨天加的那管理员,郁燃才嫌弃他不够尽职,今天人家就矫枉过正:
“记得按时缴纳信息费。”
“100元,找我交也一样。”
“这边有聊天记录为证证明群内提供的招聘信息对你有帮助。”
连发三条……
郁燃:“我这是进狼窝了吗?!”
于是,脚步一转,又给警察添业绩去了。顺便给学校发了一封举报邮件。
最后一步,得把工作室门口的监控挪个位置。二人改把监控按在室内——窗口一个,茶座那里一个,视角都能看清门口的一举一动。
搞完一切,匆匆忙忙走了。两人不禁失笑,搞得好像他们心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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