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宜妃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云澈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奖赏。她现在只想低调，默默吸能量，攒够本钱还债自保。翊坤宫的人客客气气地用小轿把她送回了住处，临走前，张嬷嬷还偷偷塞给她一个小巧却沉甸甸的锦囊。
摸着里面那几块碎银子，云澈差点热泪盈眶——穿越这么久，终于见到像样的回头钱了！虽然距离二十两的目标还有点远，但至少短时间内饿不死了！她美滋滋地把银子藏好，感觉腰杆都挺直了些。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或者说，她低估了自己那随手一碗莲子羹造成的连锁反应。她搅动的或许不止是阳间的因果，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当天深夜，万籁俱寂。云澈正盘腿坐在硬板床上，争分夺秒地吸收白天从那包碎银子上蹭到的一点点“岁月沉淀之气”（这银子成色一般，磨损得厉害，一看就历经辗转，蕴含的“终末”气息虽微弱却纯粹），屋里突然毫无征兆地起了一阵阴风。
这风，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游魂野鬼带来的阴风完全不同。不是那种怨念聚集的阴森刺骨，而是一种更纯粹、更森寒、带着难以言喻的秩序感和……官方威严的气息？仿佛来自某个极其遥远、规则森严的维度。
紧接着，就在她那家徒四壁的陋室中央，空气像是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波动起来，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悄无声息地凝聚显现。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面容清俊，眉眼间自带一股儒雅的书卷气。他穿着一身玄色（黑中带红）的古朴长袍，材质看似普通，却隐隐有暗光流动，头戴一顶同色系的方冠，手中持着一卷似乎是书册又似乎是卷宗的东西。
他整个人气质偏冷，就是脸色过于苍白，缺乏活人应有的血色。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形状生得极好，本该是顾盼生辉的眸子，此刻却透着一股仿佛熬了几百年夜都没睡过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麻木，活像个被无尽文书工作和奇葩考核指标压垮了的……资深社畜？
他现身后，先是略带嫌弃地、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云澈这个只有一张破床、四处漏风的寒酸房间，然后又看了看坐在光板床上、同样一脸懵逼、手里还捏着半块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点心的云澈，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临时“办公地点”和“对接人员”的形象都感到非常不满意。
“咳，”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倒是清朗悦耳，但语气里那种公事公办、毫无波澜的调调挥之不去，“下方可是云澈？”
云澈瞬间警惕值拉满，全身肌肉都绷紧了，神识（虽然还很微弱）下意识地扫过去，却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探不出对方深浅。她死死盯着这个造型奇特、出场方式诡异的不速之客，抿紧了嘴唇，没吭声。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带着一种天然的、对魂体极具压制力的威严，绝对不是什么普通鬼魂，甚至不是一般的厉害角色！是敌是友？
那男子似乎也根本没指望她回答，更像是走个过场确认身份。他自顾自地翻开手中那本看起来像是厚重账簿又像是陈旧名册的书卷，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在某一页上精准地点了点，用一种近乎宣读公文般的平板语调念道：
“记录：康熙朝四十年，丙寅日，酉时三刻，于大清紫禁城翊坤宫内，超度枉死婴灵一只，怨气级丙等。记录功德：微小。执行者：阳世生人，云澈。上述记录，无误吧？”
云澈心头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缩！
他居然是为了白天那件事来的！而且连具体年份、日期、时辰、地点、对象性质、怨气等级、功德评定都记录得一清二楚！这特么是什么？阴间的业绩考核系统？还带事后上门核查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这男子，不，这位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地府的公务员？判官？
那男子，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终于抬起那双饱含疲惫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正式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
“本官乃地府判官，崔珏。”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补充说明一下，“主要负责东方这片区域的亡灵引渡、善恶评定及相关文书工作。今日前来，是因此次超度事件虽小，却因执行者身份特殊（阳世生人），且流程……非正规，需录入备案。顺便……”
他话锋一转，那双社畜眼里终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光芒（虽然很快又黯淡下去），语气也稍微“活”了一点，带上了一点难以察觉的……推销意味？
“观姑娘似有沟通阴阳之能，且手法……颇为独特高效。现因地府人事变动、业务量激增、轮回通道偶有拥堵等多重因素影响，我方辖区，特别是大清境内业务积压严重，KPI考核压力巨大……”
他说着，甚至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露出一副“这破班真是一天都不想上了”的真实痛苦表情。
“故，本着灵活用工、提高效率、互利共赢的原则，地府拟聘请姑娘为‘阳世协办使’，临时工性质，按件计酬，薪酬结算为‘阴德’或地府特许物资。主要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引导滞留亡灵、初步调解小型阴阳纠纷、上报异常魂体活动等……”
崔判官像是背稿子一样飞快地说完，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卷闪着幽光的、似皮非皮似纸非纸的卷轴，递到云澈面前。
“这是临时用工契约，姑娘可细看条款。待遇从优，支持阴德兑换阳间财物、延年益寿（轻微）、甚至特定修行资源等功能……考虑一下？”
云澈的目光快速扫过那卷轴上的条款，什么“乙方需按时完成甲方指派任务”、“甲方有权根据乙方绩效调整报酬”、“因乙方操作失误造成的后果自行承担”……活脱脱一份阴间版卖身契。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报酬结算”那一栏，眼珠转了转，忽然抬起头，露出一个极其无辜又可怜的表情：“崔大人，您看，我这还欠着宫里二十两银子的巨债呢，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是还不上，可能就得被卖去哪个旮旯角落了，恐怕……没法为您效劳了啊。”
崔珏：“……”
他盯着云澈看了两秒，似乎在判断她是真惨还是在演戏。最终，社畜对完成KPI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预支！可预支薪酬！首单任务完成再赠新手大礼包！”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一小锭白花花的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两，凭空出现，掉在云澈面前的破床板上。
紧接着，一块乌木雕刻的令牌也落入她手中，上面刻着几个古朴大字：【阳世协办使·临时】，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地府幽冥司颁发】。
云澈捏着瞬间变得沉甸甸的银锭子和冰凉的身份牌，眨了眨眼。
这……阴间的办事效率，好像比阳间高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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