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明远的公寓回来,是第二天清晨。林知遥像个游魂,用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还残留着季暖离家前惯用的那款清冷木质香调。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样,却又仿佛彻底不同了。她站在玄关,感觉自己像个闯入者,浑身都沾满了洗刷不掉的陌生气息和背叛的粘腻感。
季暖是下午回来的,带着旅途的疲惫和一丝学术会议带来的亢奋。她放下行李,随口问:“周末过得怎么样?”
林知遥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背对着季暖,假装整理鞋柜,声音努力维持平稳:“还……还行。就跟陈婧逛了逛街,看了场电影。”这是她昨晚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就编好的说辞,此刻说出来,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自己的良心上。
“嗯。”季暖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径直走向浴室去放水洗澡。水流声哗哗响起,像是对林知遥谎言的无声嘲讽。
从这一天起,谎言成了林知遥生活的一部分,像病毒一样悄然扩散。她需要为一次次与周明远的见面寻找合理的借口。
“今晚部门聚餐,可能晚点回来。”
“周薇姐约我谈点事情,关于基金会的一个项目。”
“大学同学来上海出差,聚一下。”
她的借口越来越熟练,表情也越来越自然,但内心的惊惶却与日俱增。每次撒谎,她都不敢直视季暖的眼睛,只能借着收拾东西、看手机等动作来掩饰慌乱。她开始频繁地清理手机聊天记录,设置应用锁,像一只警惕的、守护着肮脏秘密的鼹鼠。
而季暖,起初似乎并未察觉。她依然忙碌于她的教学、研究和演出,早出晚归。但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她的话变得更少。以前回到家,虽然疲惫,偶尔还会分享一些工作中的趣事或烦恼,现在则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她看林知遥的眼神,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距离感,不再像过去那样,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放松。
一次,林知遥又说要和周薇谈项目,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她轻手轻脚地开门,却发现季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工作或已经休息,而是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黑暗中,烟头的红点忽明忽暗。
林知遥愣住了。季暖几乎从不抽烟,除非是压力极大或者心情极度烦躁的时候。
“你……还没睡?”林知遥的声音带着心虚的颤抖,伸手想去开灯。
“别开灯。”季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沙哑而平静。
林知遥的手僵在半空。空气凝固了,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项目谈得顺利吗?”季暖忽然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还……还行。”林知遥的心脏狂跳。
“周薇最近项目很多?”季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上次见她,她好像说最近在忙孩子升学的事,挺焦头烂额的。”
林知遥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她忘了核对细节!漏洞出现了!
“是……是之前的项目,有点后续问题要处理。”她慌忙圆谎,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锐。
季暖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抽着烟。那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窒息。过了很久,她才掐灭烟头,站起身,从林知遥身边走过,走向卧室,淡淡地扔下一句:“早点休息吧。”
没有争吵,没有戳穿,但那无声的压迫感,让林知遥几乎瘫软在地。她知道,季暖起疑了。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往日被忽略的细节便会纷纷浮现,成为佐证。季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不会在意的事情:林知遥手机响起来时,她会下意识地紧张,然后走到阳台或卫生间去接;她开始更注重打扮,衣柜里多了几件风格更显成熟、价格不菲的衣裙,不像她平时会买的款式;她身上偶尔会沾染上一丝陌生的、淡雅的男士香水味……
她们之间的沟通变得越来越困难。林知遥因为愧疚和恐惧,变得小心翼翼,说话前总要思量再三。而季暖则愈发沉默,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观察代替了询问,将所有的疑虑和伤痛都封存在了内心深处。家,这个本该是港湾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充满无形张力、令人窒息的战场。两人像走在薄冰上,都害怕先一步打破这危险的平衡,却又无法阻止冰面下裂痕的蔓延。
暴风雨来临前,往往是死寂般的压抑。公寓里不再有音乐声,不再有轻松的交谈,只剩下钟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和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那份曾经坚不可摧的信任,正在被谎言和猜疑无声地侵蚀,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只需一个契机,便会彻底崩塌,将一切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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