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山匪不知何时绕到了马边将沈青捉下。
此刻一人扣着沈青的胳膊,一人用刀抵着她的后腰,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小子,停手!不然这姑娘的细皮嫩肉可挨不起我这刀一下!”
刀疤男见状,顿时狞笑起来,竟也收了刀,任由剑尖擦着他的裤腿划过,只死死盯着唐风。
“怎么,动啊!再动一下,我这两位弟兄手可没准头!”
沈青身体抖得厉害,却死死咬着唇没再发出声音,眸中透着宁死不屈的倔强。
唐风握剑的手紧了紧,剑锋仍离刀疤男不过寸许,可那两个山匪的动作像两道枷锁,瞬间锁死了他所有攻势。
剑尖微微垂落,看着沈青被钳制的肩膀微微颤抖,终究还是缓缓收了剑。
他暗自叹息:罢了,纵我对她有诸多疑虑,此刻也不能见死不救,况且现下还需要人带路。
刀疤男见状,得意地啐了一口:“算你识相。”
他挥挥手,那两个山匪才松开沈青,却仍虎视眈眈地守在旁边,像是随时能再次动手。
唐风立在原地,肩头因刚才的急停微微发颤,目光扫过沈青泛红的眼角与这些山匪得意的嘴脸,轻“啧”一声。
手指在剑柄上敲打几下,想出个对策,他抬起下巴倨傲道:“不若我俩打个赌。”
刀疤男大手在下巴上一胡噜,颇感兴趣道:“说说看。”
唐风指尖在剑鞘上磨出细碎的声响,目光掠过颤抖着的沈青,声音里添了几分笃定:“你我过十招,若我赢了,你们得放我们走;若你赢了,我任凭处置,给你弟兄偿命,但你必须放这姑娘离开,不得伤她分毫。”
刀疤男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唐风,像是在掂量这笔交易的分量。
他瞥了眼身旁仍紧攥着刀柄的弟兄,又看向马边脸色发白的沈青,忽然咧开嘴笑了。
那道刀疤在脸上扯出狰狞的弧度,“小子,你倒会算计。不过——”
刀疤男顿了顿,猛地拍向自己的刀背,“十招便十招,若是你输了,这姑娘……”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见唐风的手猛地攥紧剑柄,才嗤笑道:“自然让她走,我刀疤脸还不至于跟个娘们计较。”
刀疤男暗忖:先稳住这小子,事后再反悔也不迟。不过这小子滑得像泥鳅,得想个法子不让他躲,否则十招根本拿不下。
“大当家!”旁边的山匪急了,“这小子杀了咱们好几个弟兄,怎能……”
“住口!”刀疤男厉声打断,“老子做事还轮得到你多嘴?”
他转头看向唐风,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但我得加个条件——十招之内,你若主动闪避,或是借旁人之力,都算输。”
这条件显然是要堵死唐风所有退路,但他却有自信赢下这一局,毕竟一对一可比以一敌十轻松太多了。
唐风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他抬眼看向沈青,见她嘴唇翕动似要劝阻,便抢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姑娘放心,十招之内,我必定赢下这局。”
看着沈青红着眼眶摇头,唐风回过头不再去看,握剑的手紧了紧。
刀疤男见状,朝拦着沈青的山匪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人带远些,又冲唐风扬了扬下巴,“准备好了?”
“当然。”唐风深吸一口气,晨光落在他绷紧的侧脸上,那双眼眸里只剩一片沉静的锐光:“请。”
刀疤男不再多言,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箭般扑出,手中长刀带着破空之声直劈唐风面门。
这第一招便用了十足力道,显然是想先声夺人。
唐风不闪不避,手腕翻转间,剑尖斜斜挑向刀身,“铛”的一声巨响,两人兵器相碰之处竟震出一圈气浪,刀疤男只觉手臂发麻,刀锋竟被挑得偏了半寸。
“好小子!”刀疤男又惊又怒,第二招接踵而至,刀影如网般罩向唐风周身。
唐风却不与他硬拼,脚步踩着细碎的步法辗转腾挪,剑尖始终贴着刀背游走,看似险象环生,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要害,反将刀疤男的攻势一一卸去。
两人脚下的泥土被踏得翻飞,草屑混着晨露溅起半尺高。
三招、五招、斗到第六招时,刀疤男已显焦躁,一刀横扫逼得唐风侧身,露出的空当恰好被他抓住,长刀顺势下劈,带着劲风直取唐风肩头。
唐风拧身避过刀锋,剑随身走,在刀疤男胸前划开一道浅痕,衣料被剑锋挑破的瞬间,异变陡生——
身后突然传来风声,紧接着是沈青“啊!”的一声惊呼。
唐风回头,看见满脸横肉的山匪面露失措,其手中拿的刀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顺着刀身往下看,只见沈青侧躺在地,身下的泥地被染红大片。
与此同时,唐城内。
莫芸兰站在廊下看弟子们练习剑招,指尖捏着玉扳指打转。
场中教习长老正厉声纠正一个弟子的剑势,看得她眉梢微挑。
“长老这教的,是孩童间玩耍的把戏?”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冽如冰,“这般软绵绵的架势,真遇上敌人,是递剑给对方砍,还是指望人家看你姿势好看,主动认输?”
教习长老本就对这“外来的少夫人”把持门内事务憋着气,闻言猛地回身,花白的胡子气得发抖:“少夫人此话何意?这剑式江湖中人谁人不会,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莫芸兰嗤笑一声,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听闻唐城与兴城交界之地山匪横行,若门中弟子会真功夫还能任由那帮人为非作歹?”
教习长老怒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那帮山匪可是朝廷……”话未说完,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闭上嘴。
莫芸兰嘴角噙着冷笑,她最恨瞧不起女子的人。
有个人在她幼时便处处贬低,后来那人死了,死在他最瞧不起的人手中,并且死不瞑目。
莫芸兰缓步走下场,随手从旁边兵器架上抽了把木剑,剑尖斜指地面,“不若我陪长老过两招?让你瞧瞧,什么叫能杀人的剑式。”
长老怒极反笑,抖出腰间软剑,“狂妄!”
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刺莫芸兰心口,招式虽老,却带着数十年的内力沉劲。
可莫芸兰脚步像踩着流云,木剑看似轻飘飘地一挡,却精准磕在软剑七寸处,“咔”的一声,竟让长老手腕一麻,剑势顿时歪了。
“这招‘流风回雪’,被你使得像拖死狗。”她语气平淡,木剑已如影随形劈向对方肩颈,“真正的要诀,是借力打力,不是蛮干——”
话音未落,长老已被逼得连连后退,软剑在她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看得场边弟子们目瞪口呆。
“当年您凭这招杀过多少恶人,我看——”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场中弟子,“连您自己都忘了,剑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在演武场左挥右扫的吧。”
木剑在长老颈侧半寸骤然停住,一滴汗液落下,顺着剑梢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长老可还有话说?”莫芸兰收回手,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
长老捂着发麻的肩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场边弟子们大气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教习长老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竟被少夫人三招两式逼到这般境地。
“你……你这是以下犯上!”教习长老憋了半天,才挤出句硬话。
“我是少夫人。”莫芸兰将木剑扔回兵器架,发出“哐当”一声响,“门主昏迷,少门主不在,门中大小事,自然由我做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毁了门中弟子,还佯作不知吧。”
她目光扫过那群僵在原地的弟子,指着他们对长老厉声道:“你瞧瞧这些弟子,当初他们怀着满腔热意拜入江湖门派之首,以为能学到一身武艺,结果却如此空耗光阴,你敢问他们满意自己的现状吗?”
弟子们被这话戳中痛处,有几个年轻的垂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摆。
入门时谁不是怀揣着“快意江湖”的梦?可那份热意早被磨得只剩灰烬。
莫芸兰瞥见他们眼底的动摇提高声调:“江湖人习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演武场里摆架子?还是为了闯荡江湖时路见不平可以拔刀相助?!习武之人若是不能护好身后的人不如早日退出江湖!”
教习长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少夫人慎言!”月亮门后传来沉喝,大长老拄着拐杖一步步走来,杖头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响,“逸剑门立足百年,靠的是‘稳’,不是匹夫之勇!”
莫芸兰转身时,指尖的玉扳指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那我想问问大长老,您当年追随门主是为了在江湖中留下姓名,还是为了像如今这般,把比你年长的熬走,继任大长老之位,最后在这里摆姿态?”
“你……你……”大长老指着莫芸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教习长老赶紧上前,一手扶着大长老,一手为其抚着胸口顺气。
莫芸兰似要逼得大长老气绝才肯罢手般,双手环抱继续道:“让我猜猜。”
她“嘶”了一声,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随即恍然大悟道:“这话不会是门主几十年如一日地告诉您,结果被您当真了吧?可惜门主能稳得住,您还稳得住吗?如今您头发花白,连走路都不利索。而门主呢?若他过得了这关,说不定还能稳住百年、千年,而那时候的您——不,应该是这世间所有人都在何处?早化作一捧黄土了!醒醒吧!江湖中谁人不知门主吃了长生药,驻颜永生,区区百年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话罢,莫芸兰转身远去,徒留众人呆愣在原地。
她的话如石子投入静水,激起的不是惊涛骇浪,而是层层叠叠的涟漪,漫过每个人的心头。
场中死寂片刻,连风拂过衣袂的声响都格外清晰。
大长老扶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却不是因为震惊,而是被当众戳破心照不宣的隐秘而生出的羞恼。
他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难堪,喉结滚动几次,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教习长老的脸僵在那里,方才的怒意散了大半,只剩被说中心事的狼狈。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摩挲着软剑剑柄,指尖微微发颤。
几个弟子显然被说动,目光一直追随着莫芸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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