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塔纳莉亚一番惊人的话出口以后,不少人反而沉默下来,但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菲尔赶到沃特宅邸才有所好转。
毕竟得到了作为律师的认证,查理的遗嘱不存在作假的成份,甚至塔纳莉亚与菲尔所签订的契约也是真实的,那他们还有甚么好说的?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若是再对塔纳莉亚本人多加逼迫那他们将无法从查理的产业中获得任何利益,而退一步想他们也并不希望在一位女性底下工作。
不想以上任何的情况发生那他们现在离开就是最后可转寰的机会了。
于是所有人只得灰遛遛的离开了沃特宅邸。
而蒂丝莫娜则是在此之后才匆匆赶到。
请原谅她的失误,始终沃特家族搬迁后的新址与海德府邸有着不短的距离,当她得知消息赶到过来一切已然结束。
只见她送走所有客人后蒂丝莫娜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压在帽子下的金发有几缕俏皮地翘了起来。
“塔莉,实在很抱歉......我现在才赶到。”说着,她的胸口似有一团绵花堵在其中。
回想起事情败露之后,塔纳莉亚再三请求她先行离开的画面,她就一阵后悔。
她不应该答应好友让她独自处理这些事情,尤其是斯克特尔家那个忠诚而又疯狂的管家仍然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
可塔纳莉亚显然不这么想。
于裙子里掏出一抹纯白色的蕾丝手帕,她仔细地拭去对方额上沁出的汗珠。
“没事的,提莫。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又何必对自己如此苛刻?”看着好友不顾形象在庄园内喘着气的模样,她感觉自己沉寂的心跳奇迹般活了过来。
蒂丝莫娜永远不会知道,有时候,有些人,只消她们的存在本身,便能够照亮别人的人生。宛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只是明灯本身习惯了自己的光彩所以不以为然罢了。
“不,塔莉。不。我已经错过了你的太多时光了......我不能再承受更多了。”在听到塔纳莉亚的安慰后如碧湖般绿的眼眸反而被名为悲伤的情绪所填满。
塔纳莉亚永远无法理解她之于自己有多重要。
如是想着,多年忍耐的憂伤终究是满洒出来,像吊坠一样垂挂在睫毛之上。
五年,不是可以一带而过的五年。那是无人陪伴共渡的两千日,是反复流转的四季春秋,是万物需要不断经历的生与死,是她们二人可期的岁月时光。
岁月小贼将她心中的人儿掳走,可偏偏她的手却无法挽留一二,所有的时间都在她手心中宛如流沙一般流逝。
存在过,却不曾拥有过。
蒂丝莫娜很难去想象当初塔莉独自一个面对接二连三传来的哀嚎的样子,亦不敢想象,在感情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静心地等待。
等待她的好友终有一天,回到二人的出生地。
等待着表明心意的那天出现。
等到花开花谢。
理瓦提镇上的花甜香味仍旧,与她一起的品花人却始终不在。
幸好五年后的一天,微风吹过树林,回响传遍了整个山谷,她总算知道石头已经沉到了底,而心中期盼的人亦然回到身边。
可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心中纵然有千百种猜测,也没有想过变化会如此之大。
蒂丝莫娜想,塔莉可能不喜欢看书了,毕竟人生的坎坷惯会消磨人的意志。
蒂丝莫娜想,塔莉可能不再喜欢赏花,毕竟身旁没有了知心人的陪伴。
蒂丝莫娜想,塔莉可能不再爱吃甜食,毕竟生活处处是苦味,那是一种虚假的甜。
但她独独未想过,塔莉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的陪伴。
不需要理瓦提,也不需要她,蒂丝莫娜·海德。
彷彿自五年前开始,偶然的错过变成了日后必然的没有交集一般。
她应该如何接受自己不再是对方心中的第一位?
“塔莉......我多希望你能明白我内心的悲伤。”蒂丝莫娜呢喃道。
眼泪贴着下颌线径直往下流落,又在即将滴落之际被人接住。
是来自塔纳莉亚的抚慰。
温热而湿滑的感觉刺激着她掌上的肌肤,激起一阵又一阵的麻痒感,使她心中不断掀起波澜的浪潮更加澎湃。
假如说,晚上是袪去理智的时间,人类的大脑为感情所主宰,那夜色中的诺言将不具备任何可信度。
可倘若是早上呢?
自她回到理瓦提开始,蒂丝莫娜一直就在她的身边,如同时间仍然停留在最初。
那是塔纳莉亚最深爱的人,即使任时间洗刷掉些许痕迹,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山便是山,水即是水,尽管风化掉,干涸掉,都不会影响它们本来的面貌。
就像她们深爱着对方一样。
那是一种为了掩人耳目而被打上友情标签的爱情。
五年前被诸多事情所蒙蔽的事实终于在现下的一刻被一一厘清,而长久被压抑的思绪终究不管不顾地爆发开来。
塔纳莉亚想,她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她问,问出了前几日晚上没有得到答覆的问题。
“提莫,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呢?”
现在是早上,接近中午的时分,也勉强算是人最清醒的时刻?
这是蒂丝莫娜教授她的知识。
“如果我只是你的好友,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于我的去留?”
“我们可以各自生活于一方,但同时拥有彼此的爱好,将它们寄于诗歌与书信之中,再让鸽子把故事娓娓道来。”
“距离不会成为我们的限制,我们彼此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所以,提莫。为什么呢?”
手指刮蹭着蒂丝莫娜的眼睑,她似是叹息地追问着前者。
她们之间的行为举止,在很早以前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应有的距离,只是她们从来不承认。
或者说,是蒂丝莫娜不清楚。
甚至因为她不清不楚的缘故被别人所带偏。
但自她回来的这一段时间,蒂丝莫娜的心思愈加明确,教她的心二度灼热起来。
她想她需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只见眼前人仍旧在流着泪,可却在哽咽之际,只消一句便道明了真相。
“......因为我爱你,塔莉。”
眼睛被湿溺所模糊,但眼神却一直坚定。
“并不是对于朋友的怜惜,而是对于所爱之人的爱慕。”
就这样,蒂丝莫娜在偌大的庄园里,宣告了自己对于最好的“朋友”塔纳莉亚·沃特那深切的爱意。
在早上的十一点,一个充满生机,万物都苏醒着的时间。
她既没有说谎,也没有头脑一热。
有的只是郑重的宣言,尽管夹着哭腔。
为此,塔纳莉亚不能自控地上前吻着蒂丝莫娜微薄的嘴唇。
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以为自己消失的五年只会让对方淡忘自己的存在,却不曾想过这深厚的感情只会随着一方的离去而变得更加不可磨灭。
深吻着心中挚爱的人儿,长住在她内心的少女早已受到时光的洗礼成为了成熟而强大的女性,塔纳莉亚彻底地释放开来。
这一刻的她,不再是谁的母亲,谁的女儿,
谁的妻子,而只是她,塔纳莉亚。
而她面对着的是陪伴自己良久的爱人。
既然两个的心思已然明了,又何须继续隐瞒?
她人生所有的经历都告诉自己,所谓的忍让不过是予以他人更多欺负自己的机会罢了。
既是如此,她为甚么不抓住机会放肆一次?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她们互相纠缠着对方,作为彼此的舞者。
良久以后,双方才停下了动作。
仍在喘息之中的蒂丝莫娜只听到同样在喘促而脸颊焮红的塔纳莉亚说。
“我也爱你,提莫。”
她们就像是举办了一个别样的婚礼般,伫立于公众的目光之上宣告对方乃是自己最亲爱的人,随之转身携手往宅邸里走去,向所有人宣示这栋建筑的女主人是谁。
一路上,她们的双手紧紧相牵,柔软的曲线相互贴合,彷彿回到了从前。
那是她牵引着塔纳莉亚到处游玩的身影。
如今角色转换,一朝对换,竟成了塔纳莉亚向自己伸手走来。
蒂丝莫娜一时感叹。
“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或许我们就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了,塔莉。”
她真希望五年前的自己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至于让塔莉空等多年。
可闻言的塔纳莉亚却稍不赞同。
她只是转过身来,柔软的嘴唇轻触着蒂丝莫娜的双颊,不住游移。
待后者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她才郑重地说道。
“虽然我们没存在于你我的过去,但是你拥有我的现在,难道不是吗?”
“既然回顾过去只会徒增伤痛,那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珍惜你我共同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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