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的记忆并没有混淆，女士您的名字是艾丽丝?达德利？来自......斯得通？”
在摘下礼帽以后，女子保养得当的杏色发丝尽显眼前，吸引着塔纳莉亚的注意力。穿着米白色的裙子使她显得尤为独特，毕竟里瓦提人对于米白色的接受度并不高。
前者慵懒的姿态更是突出了其人的成熟。
塔纳莉亚将茶杯放置在惯用的桌子上，转过头来，只见对方两手正把玩着帽子，轻倚在她的房门前。
“是的，沃特家族的小姐，你说得不错。”说着，艾丽丝捻着帽子的边缘旋转着帽身，继而一笑，”我的确来自斯得通，小姐你的记性不错。”
她可是今天一早才突然出现在沃特家的大门前，塔纳莉亚根本不认识她的情况下，仅依靠仆人的一次通报便记住了她艾丽丝的讯息，实在值得赞赏。
这是她受过良好教育的证明。
“你是位得体的女性，塔纳莉亚小姐。”艾丽丝对其予以肯定。
“很开心能够得到您的称赞，但很遗憾地，我实在愧对如此高级的评价。”
凝视艾丽丝摇曳的身姿踏入自己房间之中，塔纳莉亚长舒一口气。
“本来不应在如此简陋的房间招待来客的，女士，为此我深表歉意，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说着，她轻摇头，转而攥紧了自己的裙子，微不可察地。
“噢，小姐，别对自己如此严苛，好吗？。”见状，艾丽丝却从容地走上前，翘有技巧地掰开她的手指，将被揉皱的衣角重新解放出来。
“是我该道歉才是，”说着，她伸出手理顺裙子上的绉摺，弄得塔纳莉亚急忙制止前者的动作，”是我的突然来访破坏了你的日程安排，塔纳莉亚小姐你能来接待我已是我的荣幸。”
“况且......我相信你最近也在面临不小的挑战。”
“能够承受这些压力的同时迎接我，即便是天主到来亦只会对你的能力予以肯定。”
“或许......你可以更自信一些。”
她的声线平稳，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节奏上却张弛有度，象是最有经验的乐者，拨弄着最紧张的弦线却不会使之断裂，反而籍此弹奏出别样的韵味。
但塔纳莉亚多日以来的压力岂会因只言片语而减轻？
相反地，她更加关注起了艾丽丝话中的深意。
“不小的挑战吗？看来沃特家族的丑闻已然传遍整个理瓦提了，是这样吗？”
塔纳莉亚自嘲地说着。
听到她的冷笑，艾丽丝停下替对方轻拍裙摆的动作，耸了耸肩。
“如果你说的是理奥?沃特回归的新闻......那恐怕是的。”
塔纳莉亚的父亲，不，或许说该死的查理更为妥当，竟敢在妻子离世不久后，便带着一名少年回到沃特宅邸并宣之于众，将她彻底地推入窘境之中。
此时此刻，即便是有来客到访，亦只能将对方带到自己的房间招待，可想而知自己的地位又有多高。
“可悲的人类最是喜欢将他人的不幸宣之于众，好慰藉自己的心灵，别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就好。”
“再者，虽然理奥?沃特以婚生子的名义回到了沃特家族，可我相信大家都清楚他私生子的身份，想必继承人的血统正确性还需要受到一番的质疑。”
闻言，塔纳莉亚仍在使力的手稍松，却又再次摇了摇头。
“女士，我很怀疑是否有人在乎。”
就国家的法律而言，一个家族的财产都由男子来继承，但私生子却没有继承权，沃特家族虽有好几支，然而查理?沃特早于年少时跟他们断绝了来往，他们支系内只有塔纳莉亚一个合法继承人。
可现下，理奥?沃特的出现却使本应板上钉钉的事情有了转机，但对方的存在之于她的脑海中甚或是母亲诺拉的口中，却从来未曾存在过，这让塔纳莉亚如何接受。
更荒谬的是，根本没有人会乐意证明理奥?沃特的真实身份，只将其当成为笑谈一件，彻底忽视了她塔纳莉亚?沃特的存在。
“好了，暂且搁置这些话题不说，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艾丽丝女士到底是为了甚么来找我？”
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塔纳莉亚将焦点重新放到对方身上并示意后者坐下。
她清晰地记得，艾丽丝可是一大早便抵达了沃特宅邸的大门，两人毫不相识，她又如何不笃定对方有别的企图？
而对于来人的意图，她早已生出一定的猜测。
“我相信，你前来拜访我，恐怕是为了我的好友蒂丝莫娜?海德？”塔纳莉亚表面上非常冷静地试探着，然而心中却稍有焦虑。
她的内心某处有一道声音正迫切的警告着自己对方的危险性，不在物理意义上，而在于一些她无法道明的范畴。
在短暂的交流之中，塔纳莉亚已隐约察觉到艾丽丝潜藏在随性表现下的善解人意，这与蒂丝莫娜多有相似。
她难以说服自己两人完全不认识。
果不其然，在她提出自己猜想以后，艾丽丝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请让我再次为小姐你的聪慧而慨叹，”不紧不慢地将手搭在椅背上并向外拉，艾丽丝得以坐到了塔纳莉亚的位置上，”查理?沃特当真被恶魔迷晕了双眼，竟敢轻视于你。”
“我这次前来，是希望小姐你能够将我引荐至蒂丝莫娜小姐的身边。”
“就小姐的聪慧程度以及见识广度而言，想必你肯定听说过心理治疗对吗？”
心理治疗，这个概念在理瓦提可能是一个陌生的概念，然而在其他的城镇却不然。
自古以来，人们便对灵魂的本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少人开始着手研究这一概念。
经过时间的洗礼，灵魂的起源随着人们对宗教的信任逐渐降低得以发掘出其与意识的产生有不菲的关连。
接下来便是各种专家探索出了脑部及神经使得意识诞生并保证身体的各种功能得以运行，久而久之终于使这一领域的研究完全独立于宗教和哲学，彻底成为一门科学。
实际上，它的历史渊源并不需要追溯到久远的年代，真正地独立也就是这两三百年的事情，因而在民间不甚明晰，然而，由于新事物有助于贵族彰显自身的地位特殊性，于是其在贵族圈子中尚算有名。
而与伯爵女儿关系亲密的塔纳莉亚自然而然对此有了认识。
亦正因如此，很快地，她明白了艾丽丝的想法。
“女士您可以为提莫提供治疗？”
“那是自然，”浅抿一口，浓茶的香气于口中回荡，艾丽丝给出了肯定的答覆，”否则我不会愚昧到生出莫名的勇气前来引荐自己了。”
自从拉妮阿姨将她阻拦于海德府邸的大门之外后，塔纳莉亚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病中的挚友了，但这并不妨碍自己从他人口中了解到对方身体愈发瘦弱的消息。
她曾经找过不少人去协助蒂丝莫娜，但一直以失败告终。
如今，苦等新希望出现在眼前。
塔纳莉亚却反倒不是那般情愿了。
她暗自咬牙，”坦白说，艾丽丝女士的自荐对我而言实在是天大的惊喜，但请原谅我不得不提出异议。”
“请问提莫跟您是甚么关系？恕我冒犯，但我从未在提莫的口中听闻”艾丽丝?达德利”这个名字。”
“我不可能引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与我的至交好友见面，对吧？这并不符合常识。”
“再者，心理治疗终究是全新的疗法，本来便有着不少的风险，我又该如何相信您呢？”
“风险？我想蒂丝莫娜小姐对于心理治疗还是流于片面了。”听到这样的评价，艾丽丝没有被误解的愤怒，只是一笑带过。
红茶已然饮尽，本被摘下的礼帽再次被戴上，她站起来面对塔纳莉亚。
手指捻上塔纳莉亚浅褐色的发丝，后者不适地向后退了一步。
见此，艾丽丝笑着向前走了一步。
“诚然，心理治疗是一个新兴学派，人们都认为心理问题是与头脑相关的疾病，”说着，她伸出手，轻抚塔纳莉亚的前额，柔软的发丝于她的手中滑过，又溜走，”但这也分作器质性和功能性。”
“并不是所有的治疗都需要动脑袋，譬如那些人们熟知的脑部切除方法，更高级的方法......在理瓦提这样的小镇亦施展不开，而我用的方法......”艾丽丝又将手往下挪，贴在了塔纳莉亚的胸口，只觉底下起伏更加明显，”是让这里变得舒畅。”
每当这位小姐向后退，艾丽丝便会更进一步，她承认，自己是有逗弄对方的念头，她向来喜爱扰乱别人的思绪。
“尽管病灶不在脑部，但也不代表没有牵涉脑部。”
“你敢相信吗？小姐，倘若是心中有不愉快，只需要使用少许的药物，以及......”说着，她又点点自己的嘴唇，”一张会说话的嘴巴。”
“就能有所好转。”
“你可能会摒击这种方法，认为跟古希腊为之不屑的欺诈师无异，可是未尝试过又怎么知道？”
“何况就我了解到的，小姐你已然寻求过各种医生、神父甚至是魔术师的帮助，理瓦提镇这样的小镇还有多少能人？而你一个人又能同时处理多少事情？”
“我跟海德家的小姐确实不熟，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在一次聚会上，但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我艾丽丝?达德利只是因为欣赏她而前来帮忙，绝对没有其他诡计。”
“现在，你还认为有甚么风险吗？沃特家的小姐。”
眼前人一手支着腰，一手搅弄着杏色的秀发并露出狡猾的笑容，塔纳莉亚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可即便是生气亦不能轻易发泄。
艾丽丝深知她没有选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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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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