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旅馆,已是傍晚。
斯提芬不愧是服侍了斯克特尔上下三代的管家,凡是交待好的任务总是能完美解决。
塔纳莉亚协助着安娜脱着繁琐的小洋裙,一边围视周围环境,虽然装潢十分简朴,但好歹足够卫生、干净。
明明身上担着如此多的重任,他却仍然能一一解决,最终提前出现在沃特宅邸前。
完美而可靠,但......与此同时也很可怕。
小小的的莉安娜手忙脚乱地把衣裙从自己身上剥离后,便赶忙爬到床榻上去,而塔纳莉亚则整理着女儿的行装,在将东西都收入斯提芬递来的行李箱内后,禁不住烦恼。
塔纳莉亚啊,塔纳莉亚,你就不能想出些好点子来吗?她不禁在心里责备起自己。
“小姐,查理的遗嘱里指名由您作为沃特家族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查理?沃特,这个名字下的所有产业都将由您来继承。”
犹记起他们走进书房以后,菲尔当即跟她确认起遗嘱的内容,而她,作为钦定的继承人却只晓得露出震惊的模样。
“菲尔,我相信你作为律师,必然很了解我现今的身份吧?”
“自然,小姐。”
“那你想必也很清楚我处于斯克特尔以及沃特家之间有多尴尬。”当初她就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家族的产业,对此一窍不通。
更别提她外嫁女儿的身份,一旦今天的事情曝光,她那亡夫的母亲──沙里曼?斯克特尔,也就是斯提芬口中的老夫人,绝对会不远千里来征讨她。
而更重要的是......
“另外,我还想了解一下,菲尔,查理在立下遗嘱时有通知过他的副手吗?”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被恶魔篡改过,小姐。我敢说,没有,查理没有通知过他们。”菲尔的表情自然且诚恳,一点破绽都没有,让塔纳莉亚不得不信服。
好了,这下又多了一个敌人,这个敌人甚至不是在福莫镇,而就在面前。
“上帝保佑,菲尔,请原谅我。”
“我不能接受这一份遗嘱。”
若然她敢在这些遗嘱上写下自己的大名,那她可能走不出理瓦提镇了。
“但......!”菲尔的面色再次难看起来,但塔纳莉亚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菲尔,我很抱歉,可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立场。”
“你是理瓦提人,我曾经亦然。如果这发生在五年前,我一定会帮忙,还你一个自由。”若是五年前,甚至不需要他的劝解,塔纳莉亚也会主动争取这个机会,可惜.....
“只是现在的我不再是沃特家的塔纳莉亚了。”
“我不能只考虑一个家族的利益。”
“......好吧,小姐。我尊重您的意愿。”又是一阵的沉默,菲尔不再执着于此。应该说,他早就知道了结果,否则他初见塔纳莉亚时便不会因此而犹豫。
“但是我到底不能破坏作为律师的信誉,小姐,您很清楚律师的职责所在。”
“作为查理?沃特的委托人,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所以,我,菲尔?伯里斯,在上帝的见证下,提出我的交换条件。”说着,他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我希望小姐您照旧签署这些证明档。”
“什么?”塔纳莉亚摸不清楚菲尔的意思,正欲问个明白,后者便着急地解释,”听着,小姐,这是最可行的方法了。”
“只有您签署之后,这些书面契约才真正具有了法律效力。也唯有这样,我与查理?沃特的合约才能够彻底地结束,我才能离开这个宅邸。”
“待结束之后,我们才能立下新的契约,我将会为您拟下产业的转移合同。”
“一旦您找到合适的继承人,我们立马就可以进行资产的转让。”
“如此一来,我们双方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下,塔纳莉亚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了,这确实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沉思片刻,未有发现他的话语有任何的漏动,她紧握的双手终于舍得松开。
“好的,我想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只是,先生,我需要你为我做两件事。”
“请问小姐有何吩咐?”
“上帝自然是可信的,人却往往喜欢蒙骗上帝,”塔纳莉亚显然没有忘记菲尔拿上帝作为见证人一事,”因此,我需要你为我立下契约,将你刚刚的承诺写在纸上,并签署上你的名字。”
“小姐,我正有此......”“而我的另一个条件是,在交接尚未完成之前,你都要为我效力。”
被打断的菲尔错愕地看向提出条件的人,只见后者浅啡色的双眼同时回望着他,在昏暗的书房内似是闪烁着火光,表情十分认真。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菲尔?伯里斯。尽管你是被逼的,但显然我也并非自愿,我委屈自己,以换取你的自由,那你的自由也须为我而用,这很公平。”
说着,她在书房里踱步,直至从抽屉的一角抽出了崭新的纸张,置于实心的木桌上,推至菲尔的手边。
“假如你想离开,你只能答应我的条件,然后为我们共同的目标订立下新的契约。”
凝视着塔纳莉亚充斥不悦的双眼,菲尔想起了才离世不久的前委托人,虽然他们的瞳色不一样,但如出一辙的执拗与霸道使他无法说出质疑血统的话语。
面对这个家族,貌似他所有的小聪明都无法起效,最终也只能妥协。
“......我答应你,小姐。我答应你。”
从口袋里拿出由查理?沃特亲自写下的遗嘱。
“我,查理?沃特,在律师菲尔?伯里斯的见证下,立下遗嘱。在我名下的产业,一概转让给我的女儿,塔纳莉亚?斯克特尔。在契约履行之前,菲尔?伯里斯不得离开沃特宅邸──查理?沃特”
真是......多简单的几句话,仅凭两三句便可以干扰别人的人生。
据菲尔的描述,这张纸条是他心脏病发,胸口明明都揪痛得说不出话来时写下的,怪不得字迹歪歪扭扭的,最后几个字母甚至有上下抖动的痕迹。
她的父亲做事向来不允许他人质疑,不论是她的社交、婚姻以及人生,她从来都没有自己作过决定。
直至他那个私生子出现,心灰意冷的她决定顺从他的意愿嫁给了福莫一个行商世家的儿子里杰?斯克特尔。
她就此远离了理瓦提的生活。
虽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情,但生活尚算如意。塔纳莉亚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忘却昔日的一切,却未曾料到,五年后的今日,那该死的查理?沃特居然在死前也要摆她一道。
塔纳莉亚冷笑一声,转而深呼了一口气,将那张只写着几句话的遗嘱纸扔于旅馆的桌上。
既然责任已经落到了她的肩膊上,那她就没有推卸的理由,即使她由始至终是被耍弄的那一方。
要解决的难题即使无法比肩赫拉克勒斯的十二件苦差,也属实是相差不远了。
想着,她转头看向酣睡的女儿,挪动自己的步伐走至床边,她轻声说道,”很抱歉,亲爱的莉娜,恐怕我们无法如期离开了。”
莉安娜似有感应,翻身面朝塔纳莉亚,软绵绵的手几近摸到她裙子的一角,抚平她混乱的思绪。
──就这样,她们于理瓦提逗留的第三天,在斯提芬和菲尔以及沃特宅邸一众仆人的帮助之下,查理?沃特的葬礼总算开始了。
多么讽刺,身为人子的里奥?沃特就居于理瓦提,却不知道踩着谁的裙子走进了哪个女人的房子,十几天都未曾办过葬礼,反而要离家五年的姐姐一手操办起来,也莫怪玛丽阿姨辱骂其为恶魔了。
得亏她匆忙地赶了回来,不然即使尸体在地窖封藏着,也准备腐烂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少。
塔纳莉亚看过了沃特家产业的分布,虽然卖的尽是些日用品,但查理硬是依靠母亲背后拥有爵位的家族将生意带到了邻近地区,因此,今天参加葬礼的外来人口属实不少。
查理生意上的伙伴几乎挤满了本就不大的教堂。
塔纳莉亚清楚他们是为了甚么而来。
可恨而又可怜的查理,人已然回归到上帝的怀抱中去,当然也可能受到了恶魔的奴役,但在人世间却没有人真正为了他的离世而哀悼。
他的生意伙伴急匆匆地来临只是为了确认谁是沃特家的下一任家主,而他的一双儿女,呵,一个耽于□□,而另一个则遗憾他没有早点下地狱。
这不,哀悼仪式尚未开始,已开始有人按捺不住想上前来探听消息,但她并不想提及。
“斯克特尔夫人!”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头顶礼帽的男士来到了面前。
“先生?”
“对于沃特先生的死亡......我深感抱歉,这一定很难以接受。”他自以为自己的悲伤绘声绘色,殊不知在塔纳莉亚眼里却只是一个男人试图将自己的五官拧成一团,而她还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是的......父亲的离世实在让我感到十分忧伤,”塔纳莉亚故作悲伤,本便水润的眼睛甫一低垂就像有泪珠在其中打转,”十分感激先生的到来,愿主与你同在,我相信父亲也会感恩于您对他的挂念。”
“亲爱的莉娜,请你带着这位绅士进入教堂就座吧,”摸了摸莉安娜的脑袋,又转头跟男子说,”请先生您先行就座吧,仪式就快开始了。”
“不急,夫人。我尚有一事想询问您...””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如待仪式结束后再作商量?”
他实际上只是被别人派来打探情报的啊!谁又想去参加他的葬礼呢?
见塔纳莉亚不配合,男子便焦急了起来。
“我很抱歉,只是......夫人,这件事情实在重要,我能否占用您一点点时间?”
“片刻就好,夫人。”
只有上帝知道她此刻有多么的烦躁,回到理瓦提以后,似乎没有一件事是朝预想中发展的,甚至是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惜让女性一再为他们退让,算得上甚么绅士?
可正是这种男人,踩在了女性的尸体上,征服了世界。
正当她控制不住怒火,想要把这个不看场合的笨蛋请出教堂之时,一位女士却率先替她当了恶人。
“先生,您的绅士之道扔到理瓦提哪条水沟中去了吗?”
循着声线看去,只见到一位女士不屑地看着那位捣乱的男子,曾经令她心动不己的翡绿色的双眼像利箭般刺向男子。
是她,提莫。
曾经如影随形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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