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夕拾
“燕王世子，晏谈。”她道。
“什么？”河萧蓦地抬起头来，浑圆的双目流光溢彩，映着春光，绚丽夺目。容光焕发，满面春色。径直向厅堂走去，行至不到百米处，不由得小跑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如置身仙境，无作他想。
行至堂前，喘息片刻，推门欲入。忽又想起些要紧处，慌忙回了卧室，新布鞋已遍布泥斑。
匆匆洗漱一番，换上身干净素雅的袍子，挽了发。出神片刻，手中长梳险些断为两截。敛神，抱上药葫芦，又揣了本然竹常读的诗本子，方才缓缓向厅堂处行去。一二百米宛如蜀道狭路般漫长。虽是告诫自己不应显得太过雀跃，心脏却仍是不听使唤地舞动着。
或是心有灵犀，河萧推门的一瞬，晏谈忽而起身又猛地坐下。屋门吱呀呀地响。明媚的春光争相涌入，使整个厅堂充盈起来，鼓涨涨地。望着河萧的身影，晏谈英毅的脸上带上了些青涩的笑容。
若安也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欣喜之色却是再难掩饰。坐在晏谈对面，放下杂物，跪立，为晏谈砌上碗新茶。浑身沐欲着日光，身影显得格外温和。肤色在阳光下白得发亮，好似精美的白瓷人偶，只是白得有些病态了。
凝视片刻，晏谈起身，按住了他倒茶的手。在若安疑惑的神情中接过茶盏，倾茶，为若安满上一杯。相视无言。
河萧忽而猛地咳嗽起来，浑身颤抖不止。
晏谈急是唤来南陌温药去，又坐至河萧身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直至怀中人不再咳嗽。仰头，望着他英气的眉眼。
“多谢少言兄。”若安道。望向晏谈的双眸乌亮润泽，灿若春光。晏谈不由地抬手，以指腹抹了抹他眼角因咳嗽而泛上的红晕。
若安看着他的双目带上了疑惑。晏谈蓦地转回了头，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陌初妹子说你近来身体不太好，可是太多操劳了？”
若安坐回了对面，闻言不语，只是拿手比划一番，轻叹口气，笑了起来：“小病罢了,无足挂齿。多年不见，少言兄倒是变化不小，已比我高得多啦！”
晏谈愣怔了下，注视着若安的双眼。若安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如蝶翼。退去了稚气，与年少时可爱的男孩相比，多了些恬静淡雅的书卷气及几分莫名的魅力。不过仍是可爱得紧。
“哈哈哈哈哈。”晏谈神思不属地笑了几声，叉开了话题，与河萧谈起往昔现况来。
赤日高悬，时近正午。晏谈久未进京，还得请河萧带着先吃个午饭再赏玩一番。
河萧却是慌了，险些在晏谈面前大惊失色。平日里早起晚归，疲于工事，几不曾有花天酒月之空，对游玩之所可谓是知之甚少。要说熟悉的地方，总不能带着人家世子爷青楼里对饮，吃街口的白面饼子罢？会去青楼也只是那楼主与他有恩，是旧识罢了。急是寻了个由头冲回书房去，寻了些甚么《桑云风物》之类的书，飞快学习一番，拟下几个计划来。
稳下心神，泰然自若地回至晏谈身前，邀其一同换便装去以便出行。这一换却是耗时极长。原是因河萧过于削瘦了些，晏谈身形却较为健壮，因而河萧的衣物晏谈无一可穿，只得令南陌买了套新装回来。这下真是正午时分，饥肠辘辘，便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寻了家府边的茶楼将就一番。
携手同行，及至茶楼，发现已无雅厅。便在厅堂寻一小桌坐了。过年时开着的饭馆不多，生意却是好极。河萧晏谈二人见小二满头大汗来回奔波，几乎是脚不沾地，便也不多促，只是先将莱名记着了好一气儿报上。
要了半只花酿鸡，一盘蟹粉狮子头，一尾松鼠鱼充作主菜。河萧喜甜，又多上了两道桂花黄米糕白团子甜汤之类的，问及晏谈要不要来壶小酒，晏谈却嫌江南春酿不够烈，回绝了。便叫了两盏绿茶。茶水荡漾若春水翠绿，倒也有一番风趣。
吃过了饭，窗外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便一同去了市集。左瞧瞧右看看，偶而在心中惊叹几番。二人平日里皆是忙碌得很，此番倒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了。水果浑圆饱满，花卉鲜香沁人。杂耍的小伙动作间火舌吞吐，说书人响板一拍满堂喝彩。
晏谈游兴正浓，见着个小贬手上黄铜牡丹作了些机关密术，如鲜花般缓缓绽放。欲是指给河萧看，勾了沟手，空无一物。猛然转头，却不见河萧。当下是大惊，急急于人群中找寻。见了白衣一角，方才知晓河萧正于一处摊子前挑选剑穗。
这才放下心来，艰难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揽着河萧的肩头。却见河萧翻来覆去地选拣比对，最终却选了国色玄青。前朝国色为赤、朱二色，火德尚赤。玄朝崇水德，建筑多以黑青为主。青乃晴空天色，玄是国号，又是深夜之色，便选了玄青为国色，意如雾霭将散时的晴空，玄之又玄。
摊主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值豆蔻年华。或是见河萧生得干净秀美，一个劲儿地盘问着，小脸红彤彤的。河萧付了钱，有些好笑，只道剑穗不比丝帕，还能送女孩儿不成？见晏谈正巧过来，便暂且别在了他腰间。
那摊主的婆婆明了女孩的心思，只道是河萧生得乖巧，取了同套的头巾来送。晏谈替他谢过婆婆，接了。揉了揉河萧的头发，为他换上。又再次谢了婆婆，牵着河萧的手走了。身后小姑娘的脸蛋却又更红了些，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同闲逛了些许时辰，同去梨园看了戏，赏了段才子佳人和和美美的酸臭故事，便已近傍晚。在湖岸租了只散舟，明月高悬，银光铺洒于幽深湖水之上，静谧而神秘。
于舟上吃了些饭食，饭食与相对的廊舟出自一处，很是可口。其中以时令鲜鱼为最，入口爽滑细腻不觉一丝腥膻。
并肩立于船尾，清风拂面，有丝寒凉却不觉凄冷，反觉些潇洒畅快。
那廊船上却是鼓乐不断，窗影间活色生香，颇有些败兴。有些不愉，待船只行远方才坐下，与河萧闲谈。
见河萧衣着单薄，揽了河萧倚在他肩头，共披了晏谈的风衣。自己只是把那暖酒来喝，瞧着河萧温柔的面庞，颇觉温暖恬静。
伸出一只手，在河面上搅来搅去。河水清凉，沁人心脾。月光如银，白得亮眼，珠光闪耀亦不及万分。水波荡漾，令人恍神。河萧不由得入了迷，曲起指节，欲想带起一抹清月，感受着河水流动。握拳，攒紧，月光却又散了去了。顺着指缝间溢出，又恢复了原样。仍是一池春水，一弯明月，一湖银光。
远处寒树萧瑟，风过之时，鸣声不断。
抬起手，甩去了水珠。寒风吹过，有些寒冷。瑟缩了下，藏回衣袖中。
晏谈许是有些醉意了，自嘲般仰头笑了声，将手中一葫芦绿酒尽皆倾倒入湖。
船头渔夫仍持着鱼竿。饵早已用完了，只钓得一竿醉泉，满怀春风罢了。
忽而有些困倦，便将就着躺在了晏谈腿上。在晏谈怀中望着他的双眼，仿佛透过他的瞳孔瞧见春水荡漾，月光灼灼。有些好笑，却已是累极，勾了勾唇角便睡了去。
晏谈拍了拍他的肩，扯过大衣来为他盖好。靠着船板望向月色，不由忆起旧时他二人便是这般躺在草原上。有时双眼一闭一睁，满天星斗便化作了赤日高悬。
如今想来，恰如这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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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谈，字少言，攻君，燕王（玄朝唯一异姓诸侯王）世子，河萧少时玩伴。河萧少时曾为端木黎仆从，端木黎乃是晏谈义妹。
好老土啊.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写什么.总不能让他俩去看电影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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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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