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洛川大学新生典礼开始前一天晚。
练习室里传出钢琴声，窗外的月光倾洒在光洁的地板上，落在发出声乐的钢琴上，为少女姣好的面庞镀上一层光影。
修长又圆润的手指在琴键上来回滑动，一曲终未了。
灯光突然消失，月不知何时躲在云层里，练习室陷入黑暗中，窗外也是一片漆黑，琴声戛然而止。
适应了几秒的黑暗，冷秋压下狂跳的心跳声，平稳自己的呼吸，冷静地寻找自己的手机，啪嗒一声手机被碰掉落在地板上。
喉咙微动，呼吸开始打乱，摸着凳子蹲下身子去找掉落的手机。她最怕黑了，总感觉伸手不见五指会带给她未知的危险。
手刚触碰到手机，脚步声在门外不远处响起，一声一声踩在她的心跳上，手中的手机却在此时开不了机。
门外的脚步愈来愈近，在不确实来人前，冷秋当时的想法就是躲在钢琴后。
练习室的门被推开，冷秋惊地探头去看，一道光也顺势铺满练习室，持光的少年是她不认识的人。
身影修长挺拔，站在门口处，略有光泽的衬衣，袖口被挽了一两圈，衣领微开，多了几分撩人的意味，剑眉星眸，但神情淡漠又宁和。
可此刻冷秋的注意力全在他手上的光，对他并没有多余的兴趣。
眼见他要转身离开，光跟着黯淡，冷秋惊呼出声，“别。”
少年停下动作，终于在钢琴后与探头出来的冷秋对视。
那是他们的初见，那时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多年后，许之奕回想起那晚的初见，探头出来的姑娘就像是突然出现的精怪，像极了他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猫，朦胧又微妙，在光的烙印下的人怦然撞进他的心。
见她不再开口只猫在钢琴后，只得他开口，“需要帮忙吗？”
冷秋看见他脖颈挂着的学生会的吊牌，确认他也是名学生，方才站起身来，让自己眼里只留了极少的怯意，“停电了，手机坏了。”
许之奕投以探寻的目光，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他手上的光，半晌不语，“怕黑？”
冷秋微微颔首，哪里有平时的傲气，此刻多的是锋利收走后的柔缓，因为她怕面前的人离开，留给她一片黑暗。
如果是了解冷秋的人站在这里，看见这样的冷秋只会惊掉下巴，原来骄傲如冷秋的她，也有害怕的东西。
还没有等到许之奕的声音，他手中的光也突兀地消失不见。
冷秋静了几秒后，胸膛闷声狂跳，试探开口，“同学，你还在吗？”
脚步声应声而起，离她愈来愈近，停在她几步之外，随后听见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手机没电关机了。”
冷秋咬咬嘴唇，捏紧手中的手机，小时候掉进暗洞的回忆还没有来得及在她脑中盘旋，身边的他又接着开口。
“我带你走。”
轰地一碎，那些回忆在脑海里消失，只听得见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遗憾刚刚自己没有看清他的脸。
“我可以牵你的袖子吗？”冷秋记得他折挽的衣袖，光泽如墨，一看就知道触感很不错。
“可以。”
听到他伸出手的声音，冷秋在黑暗中探出手指去感受，先是碰到了他的手背登时反弹回自己的动作，半天没有话。
许之奕想到她的动作，自动联想到自己的小猫，真的很像。
“我有这么可怕吗？”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的音调，他能感知面前的人还在发呆，眼里能聚焦出她的轮廓。
冷秋摇头。处于黑暗里放大了她的感受，也放大了她的阴影，患得患失，几乎无法思考。
这一次终于碰到了他的衣袖，牵住，冷秋的心跳才缓慢平息，仿佛漂浮半天的身子有了落地实感。
“准备好了么？”脱口而出的话让许之奕眉头一挑，刚刚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小猫来讲话。
冷秋只嗯了一声，跟着他的脚步开始离开练习室，思绪里满是一步一步的脚步声，一重一缓，踏在心跳上。
刚走出练习室，还没走几步的许之奕也没提醒一声旋即就停下，冷秋毫不知情地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冷秋捂住自己的额头，语气有些委屈和抱怨，闷闷地问他：“怎么了？”
“抱歉，前面有东西挡住了。”少年的嗓音这会有些轻快，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去感受到冷秋还牵着他。
“有东西吗？”谁在走廊上乱放东西啊。
“……，我们继续走吧。”
“好。”
一路上磕磕绊绊，意外不断，走出教学楼才发现停电是全校范围的。
问了冷秋不住校后，许之奕干脆领着冷秋到了学校西门，门口马路边的路灯亮着的。
“好了，现在不怕了吧。”
冷秋回到有光的马路，怯意也随之消失，松开许之奕的衣袖，瞧见被自己抓得皱巴巴的袖子。
“谢谢你，不过你的袖子……”
“没事，很晚了快回去吧。”
冷秋这才看到手表已经指到十一点，想到马上就要到门禁时间了，和他说了再见后刚好在门口拦了一辆的士。
走之前摇下车窗，她的脸庞框在车窗中，风拂过发丝遮着她的双眼，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貌，“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有缘再见。”许之奕挥手看着她乘车离开。
如果说许之奕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那晚没有向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步慢，步步慢。
*
“许之奕，今晚新生典礼去吗去吗？”
许之奕摇完头，他一般都对这些没有兴趣，把昨晚朋友塞给他的学生会牌子递回去，还想着吃完饭去图书馆还书。
“他们都说冷秋今晚会在新生典礼上弹琴呢！”
“弹琴？”许之奕发出一问，一旁的好友还以为是在问他，懒得见许之奕有疑问，赶紧给他解释。
“冷秋啊，谁叫你天天钻图书馆。妹妹不仅在洛川出名，更是我们计算机学院的招牌人物啊！人又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比赛奖牌拿到手软，都快成洛大的“熊猫”了。”
却不想许之奕想的是昨晚那个的人，猫在钢琴后的小脑袋。
“听说有个人不自量力不停挑拨她，被她直接捅到老师面前狠狠罚了处分，那人后来又被人套麻袋揍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
好友说到这里附在他耳边，讲得有声有色，完全盖不住他幸灾乐祸的语气，“我有个室友的女朋友就是冷秋好友的同学，说揍人的就是冷秋计划的。”
“你是她哥哥？”
“啊？”好友指了指他自己的脸，对许之奕这个问题完全一脸懵，这哪跟哪啊。
“那你叫她妹妹，不怕被揍。”
“……，我这不是只和你这样说嘛。”
许之奕瞥了一眼，也不再搭理好友的这张说起来就不停的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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