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你的小酥肉。”
庾栗推开碗,嘴都来不及擦,撒腿就跑,跑到她房里,把门扣死,脑里不受控制地回映君瑞的脸,他皮肤有些黑,身量很高,才过上安稳日子半年,身子只能说养好一半,不瘦不壮,庾栗估计他再长一年就和那些粗男人一样了,毕竟他常干重活。
“不要就不要,你跑什么。”
隔着一扇门,君瑞多说了几句,庾栗没有想见他的意思,难免失落。
他没什么资格问她,可是她昨天晚上才亲了他一口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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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瑞被殷祟光的人抬到戏服铺子,染有严重的伤寒,高烧不止,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瘦脱骨,请医也难治,尤镶月一个人照看太累,庾栗时常过来帮忙。
有时烧糊涂了,君瑞半醒不醒,庾栗只好和他说话,尽可能地叫他少睡,一睡就难醒。
后面病好了,君瑞打算找到活计就离开,众人瞧他身子骨瘦弱,料定不成用,没人要他,一早就出去找活,夜里很晚才回来。
他病时,庾栗和他说话让他保持清醒,除此以外她不和他做任何接触。
直到有天下暴雪,君瑞回到铺子已过了大半个夜,他不敢敲门,更不敢喊,她们肯定都睡下了。
君瑞什么都没想,坐在铺子门前蜷起来,雪是钻骨的寒冷,被冻得浑身打抖也仅仅是咬咬牙忍下。
“你死没?”有人大喊。
闻声,君瑞抬眼,庾栗站在二楼问他,他一抬头,她就知道他还没死,赶紧跑下来开门,不晓得他是不是冻僵了,眼睁睁看着屋子,不进。
庾栗给他拖进来,搭厚褥,往炉子里添炭,烧水给他喝。
尤镶月那间屋子锁坏了,从外打不开,今天又有暴雪,请不到人来修锁,便回督公府去住了,庾栗拿的这床厚褥是她自己的,给了君瑞,她就没得盖。
君瑞不太好意思,想推辞一下,可庾栗完全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意思,于是闭嘴。
这夜待在庾栗的屋子里睡,睁眼,她趴在他身侧睡得很熟,心头有种莫名的想法,觉得她好漂亮,白白嫩嫩的皮肤,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喜欢和他说话,但知道她对他没有半分恶意。
“盯着我干嘛?”庾栗突然醒来。
君瑞惶惶移开视线,甩头:“没什么,我只是在发呆。”
“你最好是,”庾栗瞪他一眼,外出。
他下意识恐慌,是他冒犯地盯着她,还在心里琢磨她。
君瑞觉得自己冒昧,可是越来越忍不住想去看庾栗,想看她坐在账台后拨算盘、记账,想看她趴在桌子上小憩的模样。
他抿抿唇,往外走,想早点离开,不想打扰到庾栗,没想到的是,庾栗当天晚上就和尤镶月商量了,让他留下,就在这里待着。
君瑞想拒绝来着,不过那会子殷祟光刚好过来找尤镶月,见着殷祟光那张狠戾的脸他就害怕,哪敢说一个不字。
他就这样开始给铺子打下手,搬杂物,做洒扫,偶尔累人,但很知足。
君瑞这天帮忙搬了很大一堆料子回来,累得瘫在后院,庾栗吃晚膳时没看见他,找到他,才发现他胳膊被压了,一片紫青。
“你搬不动就叫人帮忙呀,怎么一个人苦干,”庾栗拉他胳膊,试图拽他站起来,他自己使劲,就站起来了,在雪堆里坐久了,腿麻,东倒西歪的,庾栗让他把胳膊搭她肩上,两个人一起回去。
尤镶月看见两个人一起回来很意外,也第一时间注意到君瑞的伤,连忙拍了殷祟光一下,“督公,麻烦您帮忙请个医过来,我给君瑞做些处理。”
看在尤镶月真的着急的份上,殷祟光答应了。
夜里君瑞始终不开口说话,心不在焉,庾栗偷偷看他很多次,最开先每回她看他,都会逮到到他在偷看,这回一次都没抓到。
夜深,各自回房后,庾栗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肯定不是担心君瑞,肯定不是!
“你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君瑞开了条门缝,对庾栗的到来意外,惊喜,同时很自责,不敢面对她。
据君瑞所知,这家戏服铺子的东家是尤镶月,掌柜是庾栗,他住在铺子里,就是给庾栗做事,现在受伤了,白白躺着不干活,他怎么都过意不去。
“我出来看看月亮,”庾栗急忙说。
君瑞看了一眼,今晚风雪太大,云层很厚,天上黑不拉几,哪里看得见月亮,他还是乖乖点头,“月亮很漂亮。”
“……”庾栗咬咬下唇,鼓起勇气塞他一罐药膏,“活血化瘀的,很好用。”说完就走,留给君瑞一个小小的背影。
伤好以后,君瑞继续在铺子里帮忙,时不时跟着尤镶月学绣花,他天赋异禀,绣成的东西很精致,备受喜爱,他把成品拿去卖,攒了不少钱,攒到钱后,花很大一笔,打一支簪,在庾栗生辰那日送她。
这笔钱可不少,还专程去找有名师傅打的簪子,以为庾栗会喜欢,没想到触她往事,她对钱敏感,最接受不得别人拿贵重东西给她。
君瑞被好一顿骂,簪子被庾栗砸脸上,他到处打听,才得知庾栗以前被有钱的商人骗过。
“对不起,”君瑞找到机会凑到庾栗边上,垂下眼帘乖乖道歉,诚恳,认真,庾栗不说话,默认原谅他了。
此后君瑞就没找到机会和庾栗说话了,只有每天早晨吃早膳能和她坐在一起,他没有念过书,没有长辈教导,吃相都难看粗鲁。
他悄悄观察庾栗和尤镶月是怎样吃饭的,学她们拿筷子的动作,学她们的坐姿,学她们如何把饭菜放进嘴里。
然后他就被殷祟光发现了。
“督公,我不是故意盯着镶月姐的,”君瑞哆嗦抱脑袋,战战兢兢看殷祟光,看不见,眼前只有紫青的烟雾。
平日里尤镶月待君瑞很好,当亲弟弟一样,殷祟光有意想为难,又不敢,耐着性子问:“你在看什么?”
君瑞老实巴交地全交代,殷祟光看了他一会儿,搁下烟斗,不轻不重踢他一脚,“去拿双筷子,拿碗碟,里面盛点饭菜。”
这不是什么难事,很容易学会,君瑞很开心,脸上挂满笑,还被庾栗发现,庾栗问他笑什么,他摇头。
铺子里越过越习惯,君瑞身子比以前健壮不少,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再长也长不了多少,力气不会很大,背一个庾栗完全足够。
“你在哪里摔的?”君瑞背着庾栗往上抬了点,庾栗重心不稳,晃了几次下意识环紧君瑞的脖子,他身体温度比她高,几乎叫烫人,把庾栗整个脸都烫红了。
庾栗反复抿唇,眼睛眨了又眨,准备撒手,君瑞忽然说:“你还是抱着吧,我怕背不稳你掉下去。”
“怎么会掉下去!”庾栗脑子一冲,彻底撒手,整个人后仰,脚踝二次重扭,崴了。
君瑞无可奈何地蹙眉,弯下腰扶庾栗,又重新背上她,她吃教训了,环住他。
“你脸很烫,发烧吗?”君瑞感受到他颈侧的温度了,可庾栗的呼吸是干燥的,正常生病的人呼吸很湿沉。
“你怎么话这么多啊,快点回去!就几步路你走了这么久!”庾栗恼羞成怒。
被她没什么重气地吼,君瑞先是觉得意外,很快就有古怪的奋然涌出,他低下眼,隐匿眸底那些愉悦。
庾栗的脚踝不仅红,还肿,君瑞急匆匆找出药酒,半跪在庾栗脚边,替她褪鞋袜,庾栗沉默着,默许他给她褪,他是真的不知道把女人的鞋袜褪了有什么意义。
君瑞倒出药酒,在掌心磨搓,搓化以后揉在庾栗脚踝上。
他手法不行,揉得她很疼,嘶嘶几声后憋出泪花。
索性一脚踹上去,庾栗凶道:“轻一点不行啊!”
“对不起,我注意,”君瑞放轻力度,小心翼翼给她揉,时刻关注她神情,露出一丝难受他立刻减轻力道。
被他盯着太不习惯,庾栗屈起一边膝盖,刚要埋进去,殷祟光进了铺子,他们就在大堂,他一进屋就看见他们。
殷祟光没多看,也没多说,问完尤镶月就走了。
“行了,你还要擦多久,”庾栗缩脚,足尖轻轻蜷缩,上面残留君瑞那粗糙掌心的感觉。
君瑞担心庾栗误会,怕让她想起以前,赶紧解释:“我不是有意磨蹭,只是这样揉一下会好得更快。”
“我没说你有意……”庾栗说话很小声,她想回房里去,左脚全是药酒,只能单脚跳回去。
君瑞跟在庾栗身后,怕她摔。
庾栗不满地嘟了嘟嘴,嘀嘀咕咕:“什么呆子。”
“什么呆子?”君瑞凑上前。
“你是呆子,你是呆子听到了吗!”庾栗推他,“走开走开,你又不帮我跟着我做什么。”
君瑞懵了会儿,心里有个想法,这是她喊他背,或者抱她的意思吗?他呆呆上前,“我抱你回去?”
庾栗翻他个白眼,挪开脸的同时伸出手。
放庾栗在榻上时,距离好近,近到他能窥见她脸上细绒,离近了才知她不仅白,皮肤还很好,就算她出身不够耀目,却也是他难以触摸的高度。
倏然,侧脸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君瑞睁大眼愣怔抬头,当头一个软枕砸来,遮住双眼,黑暗中听见庾栗颤动的嗓音,像在掩饰羞迫,“让你别盯着我看。”
被当头一枕,君瑞迟迟没能缓神,直到今天站在门外,轻轻敲门,委屈:“庾栗,你怎么过了一晚上就不认我了。”
门悄然打开一条缝,一只手拽他进屋,很快又合上门。
庾栗一下把君瑞按在门后,盯他,挪开,又盯,又挪,眼神四处乱瞟,心虚着说:“你小声一点,镶月姐还在楼下。”
君瑞不懂,只以为庾栗亲他但不想和他有关系,他没有犹豫,再难过也认了,庾栗聪明,善良,独立干练,比他还小,却能独当一面,做铺子的掌柜,接手整家铺子,这样的她,他一辈子都比不上。
于是当庾栗要求他小声一点,他马上点头,并道歉,“对不起。”
“怎么又开始道歉了?”庾栗不解,她弯弯手心示意他弯下身子,他乖觉照做,她思忖片刻,亲他双唇。
懵懂的,没有技巧的吻,蜻蜓点水地上来,庾栗不想就亲一下,她没撤离,逐渐适应唇与唇的触碰以后,试探着勾出舌尖。
君瑞脑袋晕乎乎的,她探舌尖,他连想都没想就张开嘴,湿润交缠,简直把人羞愤至死,猛然间回神,他推了把庾栗。
“你敢推我!”庾栗拽下君瑞衣领,张口要讨伐,君瑞死抿起唇,抵在庾栗肩头,她发觉异常,低下头看,一双眼容纳了他所有的反应,他那样小心的一个人,他的反应却张扬而猛烈。
庾栗后退半步,两人瞪着眼对视,像在比较谁的脸更红,她打开门,把他丢出去,靠在门边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心情,自己脸上一点温度都没降。
铺子还要继续开,生意还要继续做,庾栗坐回账台,君瑞出去帮忙了,她目光停留在门帘,当他回来,她又装作不再意。
“庾栗,你清点清点,”君瑞推开账台窄门,把新到的料子放进去。
“嗯,我晚点清,”庾栗左右看了一圈,伸手拉君瑞,难以控制地往他嘴上看,她亲得很轻,没留下痕迹,她又垂眸看下侧,放心了,撒手,“你去忙吧。”
君瑞还以为她要做什么,结果单纯看看他,但光是看看他就令他很满足,他扬笑点头,往外走,碰到尤镶月,像偷东西被抓包似的,心虚。
庾栗与尤镶月隔着账台互看一眼,庾栗继续装作无事发生,尤镶月轻轻提唇,什么也没说,去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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