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和院领导一起参加个酒局，你不用等我，晚饭你就去季主任家吃吧，这周末她过生日，请了好多女人过去聚餐，前几天也让我叫你呢。”
李潭雾洗漱完毕，穿好衬衣，站在镜前整理衣领，听到这话没有应声。曾曲杰放下手中的公文包，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
李潭雾要走，被他轻轻搭到腰上的手拦住，他盯着镜子里李潭雾的脸，在她耳边柔道：“晚上早点去，懂事点，毕竟上回咱们麻烦了人家，你说是不是。”
“去的时候，穿我给你买的那条裙子，化个妆。”
她避开他去玄关穿鞋，淡道：“脸过敏了，化不了妆。”
曾曲杰又跟了过来，“不用浓妆，你这张脸，淡淡涂一点就很美了。”
李潭雾还是没有说话，忽然听见公文包在桌上砸了一下，曾曲杰站起身，目光沉沉地压着她，眼底平静无波。
“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你知道吗？”
曾曲杰继续道：“就是你这张脸。给我争点气，好不好？”
李潭雾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出门前应道：“知道了。”
今天是周五，她早上没有课。实验中学没有化学早读，她最早的一节课一般也在八点，可她通常都去得很早，不是她喜欢早起，而是早起可以避开曾曲杰，幸好曾曲杰也支持，他希望她好好表现，讨领导欢心，争取早日晋升。
实验中学是省重点，里面的学生俗称两好学生，要么家境好，要么学习好，李潭雾带的高三7、8班在年级里成绩排中等，这两类学生的比例大概一半一半。
七班的班主任叫杨逸之，是个和李潭雾同年毕业的师范生，不过杨逸之一毕业就进了实中，所以资历比刚调来一年的李潭雾要深。
杨逸之带语文，火急火燎赶来盯早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进办公室打开灯，发现李潭雾人已经到了，正坐在办公桌前备课，她不无佩服：“李老师简直太牛了。”
李潭雾笑着说场面话：“天道酬勤嘛。”
杨逸之打了个呵欠：“得了吧，天道别罚懒就够了。”
李潭雾把给她带的早饭推到她面前，杨逸之眼睛一亮，笑眯眯地凑上来晃她的胳膊：“谢谢潭雾大美女！”
还有五分钟上早读，杨逸之抓起包子往嘴里塞，边塞边往自己的教案里夹便利贴，腾不出手便道：“潭雾帮我插一下吸管嘛好不好。”
李潭雾照做，尽管已经相处了一个学期，她还是不太适应杨逸之随时随地的热情和感谢。她看着杨逸之圆圆的没什么烦恼的脸，有时候也会恍惚，她怎么忽然跟她这么亲密了，还是说，自己是故意跟她搞好关系才这样的吗？
“潭雾你晚上没有睡好吗？”
“嗯？”李潭雾回过神，笑了下，“没有——”
杨逸之忽然凑得很紧，眨巴着眼睛看她：“没睡好还这么好看，过分！”
“唉要是我跟你一样也住附院家属院，离学校那么近，我就每天睡到铃声响了再来。”
李潭雾还没说话，杨逸之又道：“对了那你应该认识很多医生，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个拔牙不疼的牙医啊。”
“我可能不太认识几个医生。”话还没说完，铃声响了，杨逸之从位子上弹起来，“下课说！”然后奔教室去了。
李潭雾师范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老家的乡镇当老师，一年后她自己考上了实中编制，虽说考试流程、结果都清清楚楚，但别人一看她的年龄样貌，再一打听她不是本地人，心里就先带了三分鄙夷，多半怀疑她的业务能力。
虽说她去年送走的那届高三成绩属实不错，可她还是不敢松懈半分，一早上过去，刷了三套题，写了一节笔记。
杨逸之下课后看见她还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喊她：“李老师，一起去吃饭啊？”
李潭雾这才发现已经到饭点了，她笑了笑：“好。”
在食堂遇上五班班主任艾昭，杨逸之张罗三个人坐一起，艾昭看了李潭雾的餐盘一眼：“李老师吃这么少啊？”
杨逸之道：“潭雾你晚上有空吗，咱们一起出去k歌吃烧烤啊？”
李潭雾道：“抱歉，我晚上有事。”
杨逸之道：“别啊，每次喊你你都不去，这日子过得跟结婚了似的，你也25了吧，要赶紧趁着没人管的时候好好玩儿啊。”
艾昭道：“人家不去就不去呗。”她转向李潭雾：“高老师今天请假，得麻烦你过来给五班带节课，王主任跟你说了吧？”
“嗯我知道的。”
杨逸之的话题也随之转到高老师身上：“唉这才开学几天啊，她请假请了好几次了吧。”
艾昭道：“高庆庆本来就打算备孕，说好了今年不带高三的，但实中去年往七中调了好几个，人手实在不够，王主任没办法才这么排的。”
“也是，”杨逸之想到什么，看向李潭雾，“高庆庆不带，李老师可以带啊，李老师每天来这么早，这么勤奋，刚好多带一个班多赚一点钱呗——”
艾昭适时看她一眼，打断她不合适的话，杨逸之还没反应过来，李潭雾先笑了笑：“我要是太忙，可没功夫给你带早饭了。”
杨逸之笑得没心没肺：“不要啊，你家门口那个手抓饼是真的好好吃。”
李潭雾午休结束后有一节课，她吃得比较快，先吃完走人，艾昭和杨逸之一起跟她说拜拜。
她一走，艾昭立马跟杨逸之道：“那种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哪种？”
艾昭父母和杨逸之父母认识，从小艾昭就充当杨逸之大姐姐的角色，她道：“李潭雾虽然脾气好，但你那么说，不就代表说她穷吗？”
杨逸之睁大了眼：“我真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艾昭看着她，“反正你以后注意点儿。”
杨逸之一脸轻松：“潭雾不会计较的啦，而且她家就住隔壁小区，衣服包包看着也不便宜，不会小心眼啦。”
李潭雾确实没计较，因为她根本没听进去。下午第一节就是五班的课，她赶到二楼拐角，提前一分钟进了教室，铃响后自我介绍了一句，然后让同学们拿出周测卷子。
高庆庆给她交代的就是这节课盯着学生们做卷子就行，五班学生也清楚，李潭雾站在讲台上环顾教室一周，发现靠窗位置有个空位。
出于谨慎她问了句：“这个同学是请假了？”
她没问是不是上厕所耽搁了，因为她上回这么问，被那个学生家长投诉了，说她不给他家孩子面子，当众说他孩子拉屎去了。
“不知道啊。”大家纷纷说，五班的同学都是尖子生，下课也埋头学习，谁走了谁没在根本不留意，李潭雾又问那个空座周边的学生，大家都摇头。
最后门坐着一个男生，他想起来了：“边凛好像让几个女生给叫走了。”
他一出声大家都见怪不怪，有个女生说：“好像是八班董宝佳的人。”
班上有人看笑话，有人不耐烦，李潭雾想了下，吩咐课代表盯着点，出门去看，结果恰好碰到八班的老师也出来，两个人一对眼，八班老师道：“五班边凛在吗？”
李潭雾把他拉到楼道，压低声音：“怎么了，谁不见了？”
八班老师没记住名字，想了下，“好像叫陈静，同学们都说她去找五班那个边凛了，说她暗恋边凛。”
李潭雾回忆了下，“陈初静。”
一个瘦瘦小小，戴眼镜，看起来乖巧认真的女生。她道：“你去上课吧，我这节小测，我来处理。”
八班老师显然很急躁，学生逃课在实中还是很少见的，他反正没处理过，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进教室了。
李潭雾去办公室问艾昭，艾昭很诧异：“边凛不在？不应该啊。”
即使李潭雾没见过边凛，也听过这个学生的名字，常年年级第一，霸榜选手。
艾昭开始穿外套：“他女生缘虽然好，但也从不做出格的事，那个女生怎么回事？”
李潭雾道：“那个女生是我的学生，不会故意违反校规的——”
“行了，我去五班问问。”
李潭雾被打断，路过八班时她朝里看了眼，恰好对上一个女生的视线，那个女生很快扭过头，冲后桌笑，李潭雾愣了下，那种微妙的恶意她是很熟悉的。
她走进教室：“班长你出来一下。”
班长王乔走出来，李潭雾把她拉到角落，问：“董宝佳和陈初静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王乔扶了扶眼镜：“不清楚。”
“那陈初静暗恋边凛是谁说的？”
王乔低着头不说话。李潭雾心下明了几分，“不打扰你了，进去吧。”
李潭雾很冷静，她先去了厕所，又去了天台，还去了食堂二楼的小角落，最后准备去操场边儿上的器材室看一眼时，手机响了，艾昭说边凛回来了。
她应该是训人训得很生气，丢下一句“那个女生也回来了”就撂了电话。李潭雾赶到办公室，就看见一男一女站在艾昭面前。
“同学，不是老师说你，都高三了，心思该收一收了吧？闹什么恶作剧呢，自己不学习可以，但不要耽误别人，你说你怎么这么坏呢，偏挑最好的那个耽误——”
”老师不是这样的——”边凛刚要反驳，李潭雾赶过去，把陈初静往身后拉了拉，“艾老师您先别生气。人回来了，也没出事儿，孩子们这个时候压力大，咱们多体谅。”
“你们两个，赶紧跟老师道歉。”
李潭雾这才看见边凛，他微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陈初静眼圈儿泛红，但表情冷淡，没有哭意。
艾昭气不打一处来：“行行，道歉有什么用？连干什么去了都不说，你们就这个态度？叫家长，这回必须叫家长。”
“艾老师，”李潭雾忙打圆场，她看了陈初静，她明显在听到叫家长后慌了，“这样，陈初静是我的学生，她违反校规我也有责任，我来跟她的父母谈，好不好。”
紧接着她又笑着：“边同学品学兼优，这回肯定是个误会，还是不要闹大，影响心态的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艾昭也偏爱边凛这个学生，沉默一阵，才道：“下不为例，一人十套英语周报，下周一给我拿过来。”
李潭雾笑着说保证监督好陈初静。从办公室出去，她松了口气，陈初静红着眼睛：“谢谢李老师，我爸爸妈妈……”
“没事儿，不叫家长，你回教室吧。”
陈初静却不动，每靠近八班一步，她胃里就越难受，手也冰得吓人。李潭雾看她反应，想了下道：“下节课体育，第三节课你们班化学，你要是不想回去，我跟你体育老师说一声，你就在我的工位上做题吧。”
“真的吗李老师？”陈初静睁大眼。
“嗯，但做题要认真，下午放学后先别走，等我回来。”
陈初静大松一口气，回办公室了，迎面遇上刚出来的边凛，陈初静以极小的声音道：“谢谢你。”
边凛答应她在学校不跟她说话，所以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倒是一眼看到了李潭雾。
李潭雾没看他，匆匆回了五班教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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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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