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十年,路文远和樊越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了。樊越好像没有太大变化,除了消瘦了些,脸色苍白了些。
他还是那么耀眼,即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也一样刺得路文远眼睛很痛。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麻烦你交给我……前妻,看她还有什么条件。我们没有办法好好坐下来谈,只能麻烦你在中间传达……”
路文远翻阅那份离婚协议,躲过了刺眼的光。“还没有离婚,不算前任。”他仔细查阅条款,又不经意问:“检查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急性白血病,做过骨穿了,今天是来拿报告面谈的。”樊越喝了口咖啡,目光没有从路文远脸上挪开,“医生说我大概还有一个月。”
路文远翻动协议的手指停顿了,纸张夹在指缝间轻微颤动。很久之后,纸张才又往后翻了一页。
“既然这样,为什么急着离婚?不想给你老婆继承遗产?”
“很多原因,离婚对彼此都好。”
“为什么找我?”
樊越轻轻搅动咖啡,眼睛里虽然带着笑意,却显得很冷:“你说呢?”
“你到底……”他想问樊越到底想干什么,但话哽在喉中,最终没有问出口。
……
……
“喂,哪位?”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应该是樊越的妻子。但路文远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那头却带着一点狐疑说:“你稍等,我叫她接电话。”
路文远听见电话里拖鞋啪塔啪塔的声音,然后另一个女声接了电话:“你是谁?”
“我是樊越的律师,你们的离……”路文远突然改口了,“你什么时候方便,我需要和你当面聊一下。”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那来家里吧,晚饭后时间都可以。”
开门的是个头发湿漉漉的女人,路文远不确定是不是他要找的人,于是问了名字。从卫生间又走出一个同样湿着头发的女人。
“是我。”她说。
路文远环视了这个房子。客卧的门关着,主卧倒是开着门,一张双人床上,两个枕头,一床被子。室内目之所及的所有成对的东西都是情侣款,包括两个女人身上的居家服。
这里曾是樊越生活了几年的地方,现在却完全找不出樊越的任何气息。
“你说你是樊越的律师?是有什么事吗?”
路文远拿出离婚协议推到女人面前:“这份草拟协议,你看一下,有什么异议可以具体协商。”
两个女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眼神:“我……我不明白,”她说,“都已经离了,为什么又要签?”
“离了?”
“对啊,”女人起身去卧室,翻找了一阵后,拿出一本离婚证:“证都拿了。财产分割也没有问题。房子是我们一起买的,我要了房子,折了现金给他。还有什么问题?”
路文远稳了稳情绪,强压住心里的怒意,又问她:“樊越生病了,可能……时间不多了,你知道吗?”
这次两个女人更加震惊:“不知道……离婚是我提出的,他没有异议,我们就……他什么都没说。”
她说话的时候,身旁那位一直抚摸她的后背。
“所以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
路文远起身:“我想应该没有了,抱歉,打扰了。”
他走到门口时,樊越的前妻还在震惊中,路文远问她俩:“恕我多问一句,你们是……”
“樊越没有告诉你?”前妻更加疑惑了,“我和他是形婚,婚前就协商好的。虽然……但这几年相处下来多少也算朋友,能代我问好吗?还是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她看了眼身边人,说:“我们现在没有婚姻关系了,之后遗产相关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别再来找我了吧。”
……
……
路文远早该想到的。每当他要忘掉樊越套上的这根链子时,樊越就会想方设法让他知道:他只是樊越拴着的狗,呼之即来,招之即去。
可他不就是吗。无论路律师多聪明,多有逻辑,但在樊越面前,他就是会一次次被骗,哪怕骗到头破血流,下一次也还是会上当。
路文远想,樊越可能根本就没有生病。不,他是有病,他和自己一样,犯贱。
他的怒火已经窜上了大脑,几乎要失去理智,只知道拿出手机,狠狠按下拨通键。
“樊越!你他妈的!你——”
“文远……”电话那边很吵,背景是夜店震耳欲聋的电子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樊越大喊大叫的声音从吵杂的背景乐中滋滋啦啦的传过来。
好吵。
路文远觉得吵死了。他的头很痛,耳朵也痛,眼睛也痛。
他狠狠挂掉电话,查询最近的一趟航班,计算着拿行李去机场的时间。
樊越的电话拨回过来,被路文远压掉。再回拨,再按掉。
路文远坐上计程车的时候,樊越打过来了第23通电话。路文远咬着牙根接起来。但对面不是樊越的声音。
“喂?是文先生吗?你朋友昏迷了,我们已经叫了120,你是他最近一次通话,所以才打给你……”
……
……
救护车的警笛尖声呼啸着。
“文远……”樊越的声音很虚弱,明明刚才还那么大声喊叫。
“我在。”
“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删除了。”
樊越的手在路文远的脖颈处来回触摸,但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套锁,也没有伤疤。
路文远握住他的手,放回到担架床上。
樊越两眼盯着救护车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你就能解脱了?”他露出一副惨笑,“不可能的,路文远,不可能的。”
救护车一直开到急诊门口,路文远看着樊越被推进急诊室,他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医院幽长的走廊里。
急诊里太吵了,灯光也太刺眼了。他不想停留一秒。
急诊大夫告诉路文远两件事:第一件事,今晚的樊越没有什么大问题,他只是很虚弱,不能再参加激烈的活动;第二件事是对第一件事的解释,樊越的确是急性白血病,也的确时日无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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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Once I saw the northern ligh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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