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楚。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滚油里的小水珠,瞬间在孟听晚已经濒临崩溃的情绪里,激起了剧烈的、噼里啪啦的炸响。
孟听晚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泛白。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大脑时,耳边那阵尖锐的嗡鸣声。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廊里人来人往,同学们的说笑声和打闹声,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你在哪儿?”孟听晚开口,声音比她预想的要平静得多,甚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的颤抖。
电话那头的女孩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和居高临下的意味:“A大南门对面的星巴克,二楼靠窗的位置。我穿的白色羽绒服,你应该很容易找到。”
“好。”
孟听晚只说了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听晚,你真要去啊?”林菲菲一脸担忧地拉住她的胳膊,“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论坛上那些东西,肯定是这个叫什么江楚楚的搞出来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孟听晚回头,冲她安抚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甚至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但我得去。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清楚。”
她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哪怕等待她的是一场难堪的对峙,她也要亲耳听到那个答案。
她跟下午的专业课老师请了假,独自一人,走出了教学楼。
十二月的A市,已经有了冬日的萧瑟。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勾勒出嶙峋的剪影。冷风卷着落叶,从她脚边刮过,带起一阵寒意。
孟听晚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步一步,走得异常沉稳。
星巴克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和甜腻的奶油味道。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
江楚楚坐在靠窗的位置,长发烫成了时髦的大波浪,脸上画着精致的全妆。她面前放着一杯玛奇朵和一块小蛋糕,正姿态优雅地,用手机刷着什么。
她很漂亮,是那种张扬而明艳的美,像一朵盛放的红玫瑰,带着刺,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到孟听晚走过来,她抬起眼,目光毫不避讳地,将孟听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 ?的轻蔑。
孟听晚今天穿得很素净,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因为哭过,眼睛还有些微肿,脸上也没化妆,只涂了层润唇膏。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
“孟听晚?”江楚楚率先开口,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清脆悦耳,却透着一股骄傲。
孟听晚在她对面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开门见山地问:“论坛上的帖子,是你发的?”
江楚楚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双臂环胸,姿态放松,像一只掌控了全局的猫。
“是我发的,又怎么样?”她承认得坦坦荡荡,“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事实?”孟听晚重复着这两个字,觉得有些可笑,“你所谓的事实,就是那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和一段你自说自话的文字?”
“照片可不是捕风捉影。”江楚楚挑了挑眉,将手机屏幕转向她。屏幕上,正是那张她挽着周聿安胳膊的背影照。这张照片,比论坛上的更加清晰。“这是上周,我去实验室给他送东西时,他队友帮忙拍的。怎么,不够亲密吗?”
孟听晚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照片里,江楚楚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周聿安身上,而周聿安,并没有推开她。
“至于文字,”江楚楚收回手机,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我说的哪一句不是事实?我跟周聿安,从高二就在一起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这件事,我们高中的同学,都知道。”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孟听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我们……”江楚楚拖长了语调,似乎很享受孟听晚此刻的煎熬。她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我们上大学后,因为异地的关系,确实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不是吗?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知根知底的感情。”
她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孟听晚的心上。
“他前段时间参加比赛,压力很大,是我一直陪着他,鼓励他。他跟我说,等比赛结束了,我们就重新开始。”江楚楚看着孟听晚,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怜悯,“所以,孟同学,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不过是,在他空窗期里,一个不合时宜的消遣而已。”
“消遣”两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孟听晚的脸上。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原来,她那段小心翼翼、视若珍宝的感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
原来,在她因为他忙于比赛而备受冷落、独自伤神的时候,有另一个人,正以“红颜知己”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原来,他那些看似合理的忙碌和疲惫,背后都藏着她不知道的、另一个人的身影。
何其可笑。
孟听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她努力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她看着江楚楚,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要听他亲口说。”
“他?”江楚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他现在会见你吗?他现在,正因为我发的这个帖子,而焦头烂额。他们系的辅导员已经找他谈话了,这件事影响很不好,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后续的评奖评优。你觉得,他现在是会来跟你解释,还是会先想办法,平息我的‘怒火’?”
江楚楚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最残酷的现实。
是啊。以周聿安那种视前途和名誉如生命的人,此刻,他最先考虑的,一定是自己的利益。
孟听晚的心,彻底地,凉了下去。
她站起身,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多说一句话。所有的对峙和质问,在这一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慢走,不送。”江楚楚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孟听晚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冷风吹在她脸上,像刀子一样割得生疼。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江楚楚的每一句话,都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 ?动着,她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周聿安。
她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就那么任由它响着,直到自动停止。
不知走了多久,她走到了学校的人工湖边。冬日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路灯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她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彻骨的寒冷。
她终于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同学,你没事吧?”
孟听晚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看到了一张温和而关切的脸。
是一个男生,穿着一件驼色的毛呢大衣,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手里,还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给。”男生将奶茶递到她面前,声音很温和,“喝点热的,会好受一些。”
孟听晚愣愣地看着他,没有接。
“我没有恶意,”男生似乎是怕吓到她,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笑着解释道,“我叫蒋凡,是经管院研一的。我刚才在湖边跑步,看你在这里坐了很久。”
蒋凡。
这个名字,孟听晚有点印象。好像是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一个在学校里很有名的风云人物。
“谢谢,我不用了。”孟听晚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蒋凡也没勉强,只是将奶茶放在了她旁边的长椅上。“那我放这里了,你要是想喝,就喝吧。”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我就在那边再跑两圈,你要是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说完,他便转身,慢跑着离开了。
孟听晚看着旁边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心里那股冰冷的绝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的善意,融化了一点点。
她拿起奶茶,握在手里。温热的触感,从掌心,缓缓地,传递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从湖边的林荫道里,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是周聿安。
他看起来比下午在实验室见到时,更加狼狈。头发被冷风吹得凌乱不堪,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恐慌的神情。
他终于在湖边,找到了她。
他喘着粗气,快步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和她手里那杯不属于他的奶茶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晚晚……”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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