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辞!”
谢微尘的惊呼声撕裂了寒冷的夜风。他扑上前,手忙脚乱地扶住那个骤然软倒的身影。
入手处一片冰凉,甚至能感觉到那单薄衣衫下身体的细微颤抖。凌雪辞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吓人,唇边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方才那短暂的爆发,无疑彻底耗尽了他本就濒临枯竭的元气,也引爆了强行压制的伤势。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谢微尘淹没。他环顾四周,黑暗的林地如同张牙舞爪的巨兽,远处隐约还能听到车队方向传来的骚动声。这里绝不能久留!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凌雪辞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抱地搀扶起来,踉跄着向着与车队相反的、更深邃的黑暗中挪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凌雪辞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他身上,脚下的积雪和枯枝不断绊趔。背后的烙印似乎也因他情绪的剧烈波动和体力的透支而隐隐传来闷痛。寒冷、恐惧、疲惫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不敢停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炷香,也许半个时辰,谢微尘的体力终于耗尽。他双腿一软,带着凌雪辞一起摔倒在厚厚的积雪中。
刺骨的冰冷让他打了个激灵。他喘着粗气,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倒在这里……倒在这里,两个人都会冻死……
他挣扎着爬起身,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被积雪半掩的、野兽废弃的洞穴入口,不算深,但足以勉强避风。
谢微尘再次爆发出惊人的毅力,将昏迷的凌雪辞拖拽进洞穴,然后几乎是爬着出去,疯狂地收集一切能找到的枯枝落叶,又扯下一些干燥的树藤。
回到洞内,他颤抖着手掏出火折子,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引燃枯叶,再加上细枝……一小堆堪堪能带来些许光明和温暖的篝火,终于在这绝望的寒夜中艰难地燃起。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凌雪辞毫无血色的脸和紧蹙的眉头。他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谢微尘跪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那副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这个人,强大、冰冷、狠戾,却又一次次因他而重伤濒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解开凌雪辞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棉衣,露出腰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染红崩开,伤口边缘外翻,甚至能看到一丝被寒气侵蚀后的诡异青黑色。
谢微尘的手抖得厉害。他没有医术,只有一些粗浅的包扎常识和之前看凌雪辞处理伤口的模糊记忆。
他拿出水囊,里面的水已经冻了大半。他将其放在火边稍稍融化,然后撕下自己内里相对干净的衣物下摆,蘸着冰冷的水,笨拙而小心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污血。
每一下触碰,都让昏迷中的凌雪辞发出极其压抑的、无意识的抽气声,眉头蹙得更紧。
谢微尘的心也跟着揪紧,动作却不敢停下。清洗完伤口,他又拿出之前凌雪辞在幽州城买的金疮药,将药粉不要钱似的洒在那可怕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布条重新死死缠紧。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瘫坐在火堆旁,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篝火噼啪作响,洞穴内暂时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谢微尘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凌雪辞,心中充满了茫然和无助。接下来该怎么办?凌雪辞伤得这么重,还能醒过来吗?那些袭击者会不会追来?他们离京城还有多远?
无数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凌雪辞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颤抖起来,嘴唇翕动,发出极其模糊的呓语。
谢微尘连忙凑过去,侧耳倾听。
“……师……尊……”
“……不是……我……”
“……为什么……”
断断续续的词语,夹杂着痛苦和挣扎,仿佛深陷于某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谢微尘的心脏猛地一缩。师尊……是在说青霄上仙吗?不是他?什么不是他?
他还听到了另一个词,极其模糊,却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云岫……”
小师弟的名字!凌雪辞在昏迷中,念起了云岫!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如同巨浪般拍击着谢微尘的心脏,让他瞬间窒息。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容灿烂的少年,那个血泊中瞪大双眼、充满不解和怨恨的少年……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凌雪辞……也知道云岫?他梦到了什么?他和云岫又是什么关系?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不清。
凌雪辞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身体也不再颤抖,重新陷入死寂的昏迷,只有眉头依旧紧紧蹙着,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痛苦和重负。
谢微尘呆呆地看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冰冷强大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和秘密。他不仅仅是一个追捕者,一个宗主,他也是一个背负着过往的人。
这一夜格外漫长。
谢微尘不敢合眼,不断添着柴火,守着昏迷的凌雪辞,留意着洞外的动静。寒冷和疲惫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但他靠着那一点微弱的篝火和胸口中碎片传来的奇异温润感,硬是撑了下来。
后半夜,凌雪辞发起了高烧。额头烫得吓人,身体却冷得瑟瑟发抖,嘴唇干裂,不断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胡话。
谢微尘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他只能不断地用冰冷的雪水浸湿布巾,敷在他的额头上,试图为他降温。他又尝试着将水一点点滴入他干裂的嘴唇,但大部分都流了出来。
看着凌雪辞在高热中痛苦挣扎的模样,谢微尘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怕他就这样死去。
鬼使神差地,他再次想起了怀中那枚碎片。它能压制“永烬”烙印,能否……也能缓解他的痛苦?
这个念头毫无根据,甚至有些荒谬。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颤抖着手,再次掏出那枚冰冷的黑色碎片,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贴在了凌雪辞滚烫的额头上。
碎片接触皮肤的刹那,凌雪辞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谢微尘吓得差点把碎片扔掉。
但紧接着,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凌雪辞原本急促痛苦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丝。紧蹙的眉头也仿佛舒展了微不可查的一线。那碎片依旧冰冷,却似乎将他体内那股肆虐的灼热稍稍中和了一些。
有效?!
谢微尘又惊又疑,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弹。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雪辞的高热似乎真的退下去了一点,虽然依旧烫手,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骇人。他也不再说明糊的胡话,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谢微尘长长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他就这样握着碎片,靠在洞壁旁,疲惫和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谢微尘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从洞口透进来,照亮了洞穴内的情况。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凌雪辞已经醒了。
他正靠坐在洞壁旁,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已经睁开,虽然带着重伤后的疲惫和虚弱,却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冷静。
他正低头看着自己腰腹间重新包扎过的伤口,手指轻轻按在布料上,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而谢微尘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歪倒在一旁,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枚黑色碎片,另一只手……则搭在凌雪辞冰凉的手腕上。
谢微尘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涨红,慌乱地坐起身:“你……你醒了?”
凌雪辞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缓缓移到他手中那枚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碎片上,眼神深邃难辨。
洞穴内陷入一种古怪的寂静。
谢微尘心脏狂跳,不知所措。他该怎么解释?解释自己用碎片贴在他额头?解释自己抓着他的手?
凌雪辞却没有追问任何事。他只是极其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沙哑虚弱:
“我昏迷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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