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冬天的风裹着碎雪,却吹不散未央宫前的暖意。
相柳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过身时,就看见仲微身着红衣向他走来。阳光从宫殿飞檐的缝隙漏下,在她发间的梧桐簪上碎成金屑,像极了千年前高陵城的春日。
“好久不见,小竹。”相柳笑着张开手臂,眼底的翡翠色光芒比玄霜原的极光还要亮。
快步走向仲微,将她拥入怀中,鼻尖蹭过她发间的冷香,突然觉得这千年的魂魄飘荡,都值了。
“阿九!”仲微的眼泪砸在他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攥着相柳的衣袖,指腹划过他红衣上的妖族兽纹,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只是不再染着血。
相柳轻轻拍着她的背,指尖拂过她颈间的玉坠。那是当年他用尾骨碎片做的,能护她不受瘴气侵蚀。
“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他的声音软得像化了的雪,“我看见你在少师找女娲石,看见你在妖族禁地为灵脉石呕血,也看见你为了获悉禁术,跟魔族长老们反目。”
仲微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你都看见了?”
“魂魄离体时,不知怎的总飘在你身边。”相柳捏了捏她的脸,语气带着心疼,“瘦了。”
“才没有!”仲微偏过头,却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阿旭天天给我炖雪莲羹,我长了不少呢。”
相柳低笑出声,声音里满是宠溺:“好好好,是我看错了。等过几日,我去给阿旭道谢。顺便问问他,能不能把我的小竹还给我。”
“阿九!”仲微嗔了他一句,心里却甜得发慌。她牵着相柳往未央宫走,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恍惚——上千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未央宫的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桌上摆着刚温好的梅子酒。
相柳给仲微倒了杯酒,状似随意地提起:“千年前我还在时,魔族大臣总劝你选夫,为魔族留后。现在过了这么久,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仲微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抬头笑着看向他:“你觉得呢?”
相柳的耳朵红了,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仲绪的声音:“小竹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仲绪提着食盒走进来,一把抢过相柳手里的酒壶,将一碗雪莲羹递到仲微面前:“刚炖好的,快喝。”他瞪了相柳一眼,“有些人刚醒,就想着来拐我妹妹。”
相柳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拿过仲微手里的碗:“我来喂她。”他舀起一勺羹,轻轻吹凉,动作熟练得让仲微诧异。
“你怎么……”仲微愣住了。千年前相柳连自己的饭都懒得盛,更别说喂人了。
“魂魄飘着时,总看你自己吃饭,慢慢就学会了。”相柳的声音低了些,“我还看见你穿着红衣,从应龙背上跳下来,扑在我身上哭。”
他握住仲微的手,眼底满是愧疚,“那时候我就想,要是当初听阿旭的话,把你的记忆消了就好了,省得你受这么多苦。”
“我不要失去记忆!”仲微急忙打断他,“若是忘了你,那我经历的一切都将没有意义。”她看着相柳,轻声问出了藏在心里千年的问题,“千年前大婚,你为什么突然离开,连句话都没跟我说?”
相柳的脸色沉了沉,指尖攥紧:“那天收到急报,西启发兵高陵。先帝对我有恩,我不能不管。我本想叫你一起去,可你当时刚受了伤,我怕你出事,就在你门外说了情况,可你没应我。”
“我在练功!”仲微急得站起来,“我没听见!”
“我知道。”相柳拉着她坐下,语气带着无奈,“后来我去了主战场,却被叛徒引去君山,遇到了重华宫的赤禹。我败了,等你找到我时,就只剩一口气了。”
仲绪端着碗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叛徒比士兵都多还没发现,真是没用。”话虽难听,眼底的怒意却消了些,至少相柳不是故意丢下仲微的。
“小竹。”火光微亮,看着发呆的仲微,相柳有点等不及了,也许只有早点成婚他的心才能安定下来。“你还愿意和我成婚吗。”
“嗯……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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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未央宫被红色珠帘装点得格外喜庆。
仲微坐在案台前,手里拿着朱砂笔,正画着魔族的祈福符箓。
她穿着玄金色的婚服,凤冠放在旁边的锦盒里,指尖划过符箓上的符文。按照魔族古训,尊主成婚时,要画九十九张符箓,为子民降下福祉。
“刚回来就忙,也不怕累着。”仲绪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件狐裘披风,披在她肩上。
仲微笑了笑,笔尖不停:“再过两天就成婚了,我想亲手画完这些符箓。”她抬头看向仲绪,“阿旭,我打算成婚当日举行继位仪式,昭告天下,天魔回归。”
仲绪点点头,眼底满是欣慰:“好,为兄都听你的。”
第二日清晨,相柳刚走到未央宫门口,就被侍女云秀拦住了。“圣子”云秀行了一礼,“魔族规矩,大婚前新人不得见面。”
相柳愣了愣,才想起再过两天就是他和仲微的婚期。他看着未央宫紧闭的宫门,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不像在梦里。
“我知道了。”相柳退后一步,“替我告诉小竹,照顾好自己。”
玄冬十二日,宜婚嫁。
未央宫的大殿里,红色珠帘分了三方,两侧的窗户大开,阳光洒在铺满红毡的地面上。礼官高声唱词:“吉时到,新人入场!”
相柳穿着红色婚服,手里牵着红绸,另一端系在仲微的手腕上。新人的婚服是用鲛绡做的,上面绣着九尾狐图案,随着脚步轻轻飘动。
殿内的长老、族长们都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这对新人身上。
“一拜天地!”
相柳和仲微并肩跪下,对着殿外的九方水镜拜了一拜——那里有他们千年前的遗憾,也有现在的希望。
“二拜尊长!”
两人转过身,对着坐在高台上的仲绪行礼。仲绪穿着黑色朝服,手里端着美酒,虚抬了下手:“起来吧。”他看着相柳,眼神里满是警告。
“新人对拜!”
相柳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心脏忍不住狂跳。他轻轻握住仲微的手,对着她拜了一拜。
这一拜,是千年前的亏欠,也是往后余生的承诺。
“礼成!”礼官的声音落下,殿内响起欢呼声。
仲微走上高台,和仲绪并肩而立,手里凝聚起天魔之力。
青蓝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大殿,落在每一位魔族子民身上。“今日,我微生竹,以魔族尊主之名,昭告天下。天魔归位,魔族一统!”
欢呼声此起彼伏,连妖族族长都忍不住鼓掌。
婚宴上,仲绪端着酒杯,走到相柳面前:“相柳。”他的语气严肃,“若是以后你对小竹有半分欺瞒、冷淡,我定斩你于她面前。”
“我不会。”相柳接过酒杯,认真地看着仲绪,“千年前我欠了她,往后余生,我会用一辈子来还。”
仲绪冷哼一声,将酒一饮而尽:“最好如此。”
相柳又给仲微倒了杯酒,牵着她的手,敬遍了魔族和妖族的长老。轮到敬仲绪时,相柳的手微微发颤。
他知道,仲绪这杯酒,代表着认可。
“千年前没喝上的喜酒,今天补上了。”仲绪拍了拍相柳的肩膀,语气软了些,“好好对小竹。”
“谢谢你阿旭。”相柳的眼眶红了。
“阿旭也是你能叫的?”仲绪挑眉,却没真的生气。
“是是是,玉面修罗大人。”相柳笑着改口,惹得仲微忍不住笑出声。
婚宴持续了三天三夜,九方水镜的雪都被这暖意融了几分。而远在不周山的仙族,却因为天魔归位的消息,乱成了一锅粥。
仙族朝会上,祝余站在大殿中央,手里拿着奏折,对着赤氏族长赤华怒目而视:“赤华!你纵容族中子弟去魔族杀人,还敢说自己没有渎职?”
赤华的脸涨得通红:“祝余!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祝余冷笑一声,将一叠书信扔在地上,“魔族送来的赤族子弟尸体可还在大殿外放着,你还要狡辩吗?”他又看向旁边的两位神官,“还有你们!几百年前破开两族封印的事,以为没人知道吗?”
大殿里鸦雀无声,神官们都低着头,不敢反驳。
祝余是青梧仙尊亲自提拔的,手里握着仙族的监察权,谁也不敢惹他。
赤华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咬着牙:“祝余,你别太过分!”
“过分?”祝余仰着头,眼神锐利如刀,“身为神官,不为天下苍生着想,反而徇私枉法,这才叫过分!”
“你!哼…我不和你计较,各位宫主自会分辨是非”赤华虽恼怒,但想到祝余背后是青梧尊者也只好忍着怒火。
朝会结束后,赤华拦住祝余,红着眼道:“祝余,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祝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祝余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找麻烦。”
赤华气得转身就走,心里却暗骂,祝余这小子,油盐不进,想拉拢都没办法。
消息传到魔族时,仲微正和相柳在暖阁里看奏折。
她放下奏折,挑了挑眉:“青梧没惩罚祝余?”
“没有。”杜衡低着头回道,“祝余是青梧尊者的人,而赤华是赤禹的族人,青梧尊者不好插手。”
仲微失笑:“重华宫的势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她低头看着眼前的奏折,“现在急需一个人,能制衡重华宫的各个氏族。”
“还要实力在青梧和赤禹之上。”相柳补充道,“可这种天才,整个沧澜大陆都没几个。”
仲微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奏折上的重华宫三个字:“历代重华宫宫主都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祖训名存实亡,氏族各自为战,若是有人想趁机作乱,仙族就危险了。”
相柳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坚定:“不管仙族怎么样,我都会护着你,护着魔族。”
仲微看着他,笑了。有阿九在,有阿旭在,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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