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细雨,淅淅沥沥打在未央宫的青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微生竹正坐在窗边,指尖捻着一枚刚采摘的新茶,氤氲的茶香漫过案几,与窗外的雨雾交织在一起,将这方小阁衬得格外静谧。
忽然,一阵急促的鸽哨声穿透雨幕,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只灰羽信鸽扑棱着湿漉漉的翅膀,艰难落在窗沿上,脚上牢牢绑着一卷油纸裹紧的密信。
微生竹立刻放下茶杯,指尖轻捻,小心取下密信。油纸层叠防潮,拆开时内里信纸依旧干燥,裴行简那遒劲的字迹清晰映入眼帘。
她目光扫过信文,原本舒展的眉峰渐渐拧成结。
信中急报,西启军队再度突袭高陵边境,此次领兵者却非以往熟悉的西启老将,而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据说是西启前代王女之后,名唤玉妙真。作为王女之后,她在西启皇室中身份特殊却不算嫡系,此前极少参与政事,如今突然领兵,举动反常。
更让裴行简焦心的是,这玉妙真不仅用兵狠辣善出奇招,前几日突袭云阳城外围哨所时,竟以三百轻骑突破高陵两千守军防线,连斩三名校尉。
昨日又借风沙掩护,绕至云阳城南门,险些攻破城门。
最棘手的是,她还精通妖族法术,前日对战时,她以法术凝聚漫天风沙成屏障,硬挡高陵军箭雨,又施术引地面塌陷,让高陵先锋营半数将士葬身深坑。
如今云阳城守军伤亡过半,粮草仅够支撑七日,裴行简字字恳切,恳请她以高陵国师身份,速调附近军营兵力驰援。
“前代王女之后为何精通妖族法术?”微生竹指尖轻轻敲击信纸,眼中满是疑虑。
西启向来重草原骑射,对法术向来轻视,且玉妙真作为王女之后,在西启嫡系扎堆的皇室中本就处境微妙,如今突然被推到前线,背后定有西启皇室的算计。
“不过是沾了王女之后的虚名,学了点法术皮毛,便敢来边关撒野,竟值得你这般忧心?”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相柳缓步而入,墨色衣袍沾了些雨珠,却丝毫不损他的疏狂气度。
他径直走到案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微生竹抬眼看向他:“裴行简在边关戍守多年,对付西启老将从无失手,如今却被一位王女之后逼到这般境地。他信中说此女法术诡谲,用兵如神,绝非夸大。云阳若破,西启便能长驱直入,高陵边境防线会彻底崩裂。”
相柳啜了口茶,目光扫过信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用兵如神?不过是高陵守军没料到王女后人会用妖族法术,吃了个措手不及。你若不放心裴行简,我便去云阳一趟,看看这玉妙真的法术,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不必。”微生竹摇摇头,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我既为高陵国师,调兵支援本是分内之事。只是……”她顿了顿,看向相柳,“你久居北境,该知西启内情。这玉妙真作为王女之后人,为何会懂妖族法术?西启皇室又为何突然让她领兵?”
相柳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语气多了几分认真:“西启王野心不小,早想吞并中原边境城镇。三年前,他便暗中派人去中原,招揽了一批被逐出妖族的修者,还让王室子弟跟着学法术。玉妙真虽为王女之后,但王女早逝,她自小由西启王抚养,天资又高,便让她跟着术士学了三年。如今她的法术,尤其是操控风沙、地形的术法,在草原戈壁上用起来,倒是比中原修者更趁手。”
他话锋一转,又道:“至于让她领兵,不过是简玉珩和西启王的算计。玉妙真作为王女之后,身份尴尬,既非老可汗亲生,又有皇室血脉,正好用来当棋子。赢了,能夺下云阳,还能借王女之后的身份和朝臣结交。”话音顿了顿,满是对西启王的不屑:“输了……呵,便将罪责全推到她身上,既不损嫡系颜面,还能借机清除前代王女的残余影响力,一举两得。”
微生竹沉默片刻,心中已有决断:“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云阳必须守住。我这就拟调兵令,让邻近的定云军、振北军即刻驰援,再让军中懂法术的修者随行,专门应对玉妙真的术法。”说罢,她便要起身取笔墨。
相柳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语气带着几分劝诫:“你倒热心。可别忘了,高陵朝堂上,简玉珩还盯着你呢。你此时调兵,他若在朝中拖延调兵令,或是给两军将领递话,让他们故意放慢行程,延误了军情,最后罪责只会落在你头上。”
微生竹看了他一眼,轻轻抽回手腕:“简玉珩的心思,我岂会不知?但眼下边关危急,容不得我瞻前顾后。裴行简在信中也提了,简玉珩近来在朝中拉拢大臣,似有架空陛下之意。我若不尽快稳住边关,他只会更肆无忌惮。”
她走到案边,拿起狼毫在宣纸上疾书,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窗外雨声交织。
写完调兵令,她盖上国师玉印,又在信末添了一行字,命两军将领带足破法符箓与法器,让军中修者提前勘察路线,防备玉妙真用术法设伏。
随后,她将调兵令折好,递给等候的侍从:“即刻送往定云军、振北军大营,让他们三日内务必抵达云阳,不得有误!若遇朝堂阻拦,便持此令直接面见将领,说是我的命令!”
侍从接过调兵令躬身应道:“属下遵命!”快步消失在雨幕中。
帐内重归安静,只剩雨打青瓦的声响。相柳看着微生竹紧绷的侧脸,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高陵的江山,与你本无多大关系。”
微生竹转过身,目光坚定:“我受先帝所托担任国师,便要护高陵百姓周全。江山归属是皇室之事,但边关战火,绝不能烧到百姓身上。”
相柳看着她眼中的认真,心中微动,却仍嘴硬:“真是个死心眼。罢了,你既已决定,我便帮你一把。我去云阳附近的戈壁看看,摸清那王女之后的法术有什么破绽,再盯着西启军的动向,也算帮你扫清些障碍。”
微生竹眼中闪过一丝感激:“注意安全。”
相柳摆摆手,转身走向帐外,墨色衣袍在雨幕中划出一道残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一个靠王女之后虚名撑场面的西启女子,坏了要做的事。”
看着相柳离去的背影,微生竹轻轻叹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望着雨雾笼罩的群山,心中清明。这场边关之战,既是高陵与西启的较量,更是她与简玉珩的暗斗。
而那位身负王女之后身份、精通妖族法术的玉妙真,不过是这场博弈中,一颗被推到台前、看似锋利却注定飘摇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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