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爷子面色铁青,掩饰地咳了咳嗓子后,他生硬地扯开这个话题:“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你必须娶挽挽回家。”
复行郁乐笑了,“您说您逗不逗,人看上的是您外孙,您倒好,棒打鸳鸯,还硬塞给我。您就这么喜欢做这些强人所难的事?”
强人所难。
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刺向老爷子。
当年的复氏集团内忧外患,老爷子为了巩固地位,不惜逼迫自己唯一的亲儿子复慎司和秦家之女秦念联姻,就如今日这般,他逼迫自己的孙子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夏挽挽是小地方出来的,并不想秦念那样有煊赫的家族背景支持。
这也是复行郁抗拒娶她的原因之一。
“如果我在集团许你一个位置呢?”老爷子忽然开出条件。
复行郁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哦,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说到这里,老爷子就上气了,当面质问他,“那天你当众逃婚,可有想过挽挽的境地?!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承受得了那些宾客的吐沫星子。”
复行郁想到了下午时见到的夏挽挽,原来她不是生气,是委屈了。
“长钦就留下了这么个孙女,临终前还拜托我好好照顾,现在就因为你,世家子弟谁还敢娶她。”老爷子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你不是一直想进公司吗,只要你娶挽挽,我就安排一个位置给你。”
烟头燃到男人指尖,他皱了下眉,问:“什么职位?”
“集团副总。”
……
翌日一早,挽挽照例上班。
才放下帆布包,林依转了转椅过来和她打招呼,“早啊,新鲜出炉的肉包子要不要来一个?楼下新开的早餐店,味道可好了。”
挽挽笑着摇头,“不用啦,你吃吧。”她早上起来煮过面条吃了。
“行吧,那我自己吃了。”林依美滋滋咬了一大口,转椅转回去两秒,又转过来,亢奋地说,“挽挽你猜我昨晚怎么了?”
挽挽坐在工位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保温杯,拧开盖子的同时配合接话:“怎么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一觉醒来多了个老公。”林依越说越激动,滑着转椅径直靠到了挽挽椅边,“还是那种又帅又有钱的,偏执缺爱公子哥。”
挽挽皱着眉看她,似乎不理解,尤其是最后一句,“你喜欢这种吗?”
“你不懂,这种男人往往最深情,一旦爱上就会满心满眼只有你。”
挽挽没接这个话,反而问道:“心理学上说梦是潜意识**的满足,你怎么会突然做那种关于……男人的梦啊?”通俗说就是春梦。
林依难过地托腮,“哎,可能是太久没接触男人,日子乏味无趣了。”蓦地,她似恍然大悟想起什么,激动地跳起来,“也有可能是我前几天在餐厅遇见的那个男人,我勒个乖乖,你都不知道他多帅,就那么看了我一眼我就终生难忘了。”
挽挽惊讶地张了张嘴,觉得林依描述得太夸张了,“一眼的话估计脸都没不清吧?”
“不会,他那张脸太完美了,特别是那头白色长发,我就没讲过谁能顶着这个颜色还能那么帅气逼人。”
像是触发到关键词,挽挽脑中下意识想到了复行郁。他好像,就是白色长发。
“挽挽?”见她忽然发起呆,林依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让她回神,“你是不是在想谁?”
“我哪有。”挽挽打开电脑,准备糊弄过去,“今天的工作还挺多的。”
然而……没这么容易。
从茶水间端着茶回来的童言敏锐地察觉到八卦的气息,加入进来,“我好像听见了林依说挽挽在想人,真的假的?想谁?”
林依立马接话:“她生命里应该有过一个白发男人。”
“白发男人?”童言望着天花板沉思了两三秒,而后惊觉地发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们也见到他了?!复家的二公子复行郁。”
挽挽抚着鼠标的拇指猛地顿住。
“啊?复行郁?”林依没想到自己意外会知道这个名字,“谁啊?不认识。”
“就是挽挽入职那天,”童言仔细回想了一下,“下午下班,办公室的人不都走得差不多了吗,然后突然来了个白色长头发男人,身边还跟着个身材彪悍、脸却清秀的随从,也不知道来干嘛。不过顾总和那男人好像认识,两人还在办公室聊了会儿天。”
林依立马好奇地追问:“他们聊什么啊?”
挽挽目光也看着童言,然而对方遗憾地告诉她们:“在顾总办公室,我哪听得见。”
“这么好的八卦机会言姐你居然没把握住。”林依一脸可惜地哀嚎了声,“哎,真想知道他们顶着两张帅气逼人的人都聊什么啊。”
“这还不简单,你让顾总把复二公子介绍给你不就好了。”童言笑眯眯地说,“只要拿下他,你想知道什么不可以。”
“真的吗?”林依被说得有点心痒痒,“我现在感觉特别强烈,那天在餐厅遇见的男人保不齐真的就是你说的复二公子。”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呢。不管在哪,老天都会眷顾地把他送到你身边。”
童言话音刚落,挽挽手边的保温杯忽地被撞倒,不锈钢外壳撞击桌面发出“哐当”一声清脆,林依和童言都看了过去。
挽挽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象征性附和两句:“是啊是啊。”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动静从门口方向传过来:“童童不要来这里!童童要去找姐姐!除了姐姐童童谁都不见!”
挽挽一眼看见范童童,她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双手推拒着院长想要往外跑。
“挽挽姐姐就在里面,我们现在就去她好不好?”院长着急忙慌地安抚她,同时往门里面喊挽挽的名字,“夏老师,您快出来看看。”
挽挽立马跑出工位,刚到大门口,范童童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终于寻求到安全的庇护,她紧紧地抱着挽挽,奶音里带着狼狈的呜咽:“姐姐你不要抛下童童一个人,童童害怕。”
童言和林依这时也放下了闲聊的状态,神情紧绷地涌上来。
“她怎么了?”林依微微喘着气,“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院长表示茫然,“不清楚啊,一觉醒来就念着‘姐姐姐姐’的,我以为是夏老师,就赶紧把她带过来了。”
挽挽轻轻拍着怀里女孩的背,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没事了,姐姐在呢,我们先到那边坐一下好吗?”
挽挽牵着范童童的手进了咨询室,同时让林依帮忙倒了一杯温水过来,范童童的情况似乎好了些,不像刚刚那会儿那么躁郁,此刻坐在软椅上缩成一团小口地喝水,挽挽屈膝蹲在她的脚边,轻柔问道:“童童可以和姐姐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范童童紧紧抓着挽挽的胳膊,“童童、童童做噩梦了。”
“那童童梦见了什么?”
梦中血腥的场景似乎又缠了上来,将她拉入深渊,范童童身体开始不自觉打颤,声音都哆嗦起来:“童童梦见、梦见姐姐死了。”她忽然抬头盯着挽挽,露出惊惧的眼神,“姐姐,你死了,你死了!童童看见你死了!”
她越说越激动,语调从平缓变成不该有的尖锐,仿佛这不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而且她真的目睹了谁的死亡。
挽挽握着她的小手,试图以这种方式给予她安全感,“怎么会呢,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你看——”挽挽歪着脑袋把脸凑在她跟前,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状,看着她笑,“姐姐没事呀。”
范童童的情绪似乎被安抚住,眼睛定定看着挽挽那张干净洁白的笑脸,像是在确认真假性。
就在这时,外边等着急的院长敲了下咨询室的门,想要进来看看情况,然这本是关切的举动再次刺激到了范童童。
挽挽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女孩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制,条件反射地钻进咨询台桌底下,她哆嗦着身体紧紧抱着自己,脑袋埋到膝盖里。
“坏人来了,坏人来了。”她神志混沌地瑟缩在角落里,口齿含糊不清地重复这些,“他要杀人了,他要杀人了。”
挽挽立刻看了一眼门,童言和她提过范童童的急性应激障碍,或许就是那一声敲门声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是一种危险信号的释放。
“夏老师,童童她怎么了?”院长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正要向前一步时,挽挽做了个手势让她先出去,范童童现在就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加剧到她的恐慌。
院长意识到这点,轻手轻脚地带上门退了出去,咨询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挽挽目光重新回到范童童身上,她的身体仍是控不住的颤动,脑袋埋在膝盖里只能看见白白一节后颈。
“童童。”挽挽小心地向前迈了半步,保持在没有惊扰到她的范围内,“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吗?”
刚才她的反应,明显模糊了现实和虚幻的边界,所以挽挽急需要帮助她建立与现实的连接。
然范童童已然陷入了那些令她恐惧的记忆,“那个男人重重地拍门,门都被他拍烂了,他要进来抢童童的东西。”
颤抖的声线慢慢浸染上了哭腔,她抽噎地吸着鼻头,无助可怜地哭喊着:“然后姐姐就死了,她被坏人害死了。”
最后一句让挽挽精神紧绷,她猛然意识到范童童口中的“姐姐”可能不是指她,而是另有其人。
“童童别怕,这里没有坏人,只有姐姐,姐姐会保护好你的。”挽挽屈膝半蹲在地上,伸手慢慢地靠近范童童,“把手交给姐姐,嗯?”
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范童童脑袋动了一下,这是一种好的迹象,挽挽松了口气,手依旧伸着,等范童童主动牵上来。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她抬起头,挽挽在这刹那看见密布在她瞳孔里的红色血丝,那样子太渗人。
“别怕,姐姐在这呢。”不过两三秒,挽挽便摁止住心底那股波澜,轻声说道,“地上凉,我们去沙发上那坐着好不好?”
范童童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白嫩的手,像是某个静止的雕塑,迟迟做不出动作。
“那我们就这样聊聊天好了,童童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呀?”挽挽想起那天的草莓挂件,打算以这个为突破口放松她的戒备,“草莓喜欢吗?”
范童童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皮,而后点了点头:“童童最喜欢草莓了。”
“那姐姐待会儿带童童去买。”注意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缓,挽挽尝试更进一步,“童童可以告诉姐姐,那个敲门声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范童童垂着脑袋,小脸痛苦地扭在一块,声音小小的:“很重,很吓人,姐姐让我躲在柜子里,说只要她不喊童童,童童就不许出去。”
挽挽在这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那姐姐回来接童童了吗?”
然回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院长把范童童带回了福利院,临走前挽挽给她买了一袋新鲜的草莓,“呐,童童最爱的草莓。”
院长看着身边沉默寡言的女孩,替她接了过来,“谢谢你啊夏老师,我现在就带童童去医院检查,到时候会再过来。”
单纯的心理疏导效果有限,只能起到辅佐作用,范童童还需要到医院进行药物治疗。
“院长,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挽挽终究问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资料上没写错的话,复氏集团向你们福利院提供有资助对吗?”
院长点了点头,“确实有资助记录,但这两个月不知道怎么回事,资金迟迟没有到账,那边的负责人也联系不上。”说着她看着范童童叹了口气,“这才耽误了童童的治疗。好在遇见了您和顾总,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挽挽弯唇笑了笑,这事主要得谢顾辰魏,是他主动承担了范童童的所有费用。
“姐姐。”沉默了很久的范童童忽然开口,“你的东西童童还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噢。”
……
下午时分,天空毫无预兆地下起了一场细雨,瑟瑟的凉意顺着雨丝飘进来,挽挽坐在电脑前,思绪却已经飘远。
范童童那句话云里雾里的,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又感觉那句话不像是对她说的。
“发什么呆呢?”林依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拍了一下挽挽肩膀,“下班了,陪姐妹喝酒去。”
挽挽这时注意到林依和之前不太一样,她脸上花了精致的妆,红色口红重重描了一圈嘴唇,明艳又具有风韵。
“是吧,我今天的妆容不错吧。”瞅见挽挽看呆,林依洋洋得意地自夸起来,“希望这趟不负此行,能在Zero遇见我的梦中情人。”
“Zero?”挽挽颤了颤眼睫,不敢确认地问,“你要去见复行郁?”
林依扬着调子“嗯哼”一声,“刚才朋友跟我分享了一波近照,在那照片里我看见一个很像他的背影。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的是他,他是Zero酒吧的常客。”
“你真的要去吗?”挽挽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一下,“我听说他的风评不怎么好,你还是别靠近他了吧。”
话音刚落,挽挽背后响起男人不冷不淡的声音。
“挽挽妹妹怎么这么喜欢在背后说我坏话,诋毁我的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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