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在出租车窗上,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玻璃上焦急地叩击。习桐微紧攥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闺蜜林雅言发来的消息界面:"于绵那时候可喜欢你了,全班几乎都知道。"
这句话在习桐微脑海中不断回响,与雨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白噪音。司机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大概觉得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有些怪异——习桐微从餐厅冲出来时连外套都没拿,现在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能再开快点吗?"习桐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发出的。
车子在小区门口还没停稳,她就扫码付了款冲进雨里。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习桐微却感觉不到冷。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钟里,她不断回放聚会上听到的只言片语:
"于绵每次值日都特意擦你座位那边的黑板。"
"他借遍全班人的笔记,其实只是想找机会跟你说话。"
"毕业那天他本来准备..."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习桐微踉跄着掏出钥匙,三次才对准锁孔。推开门的瞬间,猫咪鱼崽惊慌地从鞋柜上跳开——习桐微从未这样粗暴地回家。
储物间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习桐微跪在积灰的地板上,拖出那个印着"中学记忆"的纸箱。手指在透明胶带上打滑,最后干脆用牙齿撕开了封口。
课本、奖状、毕业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看见那本蓝色缎面的册子一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习桐微几乎是用扯的把它从杂物堆里拽了出来。
《初三(12)班毕业留念》——烫金字已经有些脱落。习桐微颤抖着翻开硬质封面,前几页是全班合影和老师寄语。直接翻到最后!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但习桐微的手指却不听使唤地一页页翻过,仿佛在拖延面对真相的时刻。
每一页都是一个同学的留言,花花绿绿的笔迹里藏着年少时的祝福与玩笑。习桐微的视线模糊了,不知道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终于,在翻过于绵自己填写的那一页后,我的指甲在下一页边缘划出一道白痕
最后一页。空白的衬页。
习桐微几乎要把脸贴上去,在昏暗的储物间灯光下搜寻任何可能的痕迹。什么都没有?一阵尖锐的失望涌上喉头,但就在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了页脚那行极浅的铅笔字。
铅笔的字迹很浅,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小心翼翼地藏在同学录最后一页的边角处。十年过去了,那些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那个熟悉的笔迹:
"我喜欢你,习桐微。——于绵"
习桐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那个名字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划开我自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
"怎么会..."习桐微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客厅的灯光突然变得刺眼,习桐微蜷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板上,同学录摊开在膝头。刚才同事聚会上的对话还在耳边回响:
"你说于绵?他那时候可喜欢你了,全班都知道。"
"对啊,他每次值日都抢着擦你座位那边的黑板。"
"毕业那天他本来要跟你表白的,但听说你家里有事提前走了..."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习桐微毫无防备的心脏上。十年了,我竟然从来不知道。
泪水砸在纸页上,她慌忙用手去擦,却让那铅笔字迹更加晕染开来。这个动作突然触发了一段遥远的记忆——初二开学那天,也是这样手忙脚乱。
那是九月初的一个早晨,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闪闪发亮。习桐微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正低头整理新课本,忽然听见班主任陈老师的声音:
"同学们安静,这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我抬起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站在讲台旁边。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我叫于绵。"他的声音清朗,像夏日的风,"因为父亲工作调动,从广东转学过来。"
当时的习桐微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圆珠笔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于绵同学暂时坐在……"陈老师的目光扫视教室,最后指向我前面的空位,"习桐微前面那个位置吧。"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当他朝这边走来时,我慌忙低下头假装找笔,感觉到他经过时带起的一阵微风,还有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气。
"你的笔。"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指尖捏着那支掉落的蓝色圆珠笔。
习桐微抬头,正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那一刻,我确信自己听到了心跳如雷的声音。
"谢、谢谢。"习桐微尴尬的接过笔,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于绵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样,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我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听课,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他后脑勺的发旋,还有他偶尔偏头时露出的侧脸轮廓。
那天放学后,我在日记本上画下了第一幅关于他的速写——阳光中的少年背影。从那天起,我的日记本里多了一个秘密栏目:《关于于绵的观察记》。
9月3日,晴。于绵今天穿了深蓝色毛衣,衬得皮肤很白。数学课他解出了一道全班都不会的题,老师夸他时他耳朵红了。
9月15日,阴。于绵体育课打篮球时扭伤了脚踝,但他坚持自己走去了医务室。下午我发现他抽屉里多了瓶红花油。
10月8日,雨。于绵没带伞,我鼓起勇气想借给他,却看见班长已经把自己的伞塞给了他。他把伞还给了班长,自己淋雨跑了出去。
每一页都是这样琐碎的记录,却是习桐微整个初二最珍贵的宝藏。习桐微不敢和他说话,只能通过这些文字和偷偷画的速写来寄托自己无处安放的心动。
而于绵,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习桐微这个沉默的前桌。有时候他会转身借橡皮,或者问习桐微上节课老师布置的作业。每次对话都让她心跳加速,准备好的台词总是说得结结巴巴。
最让习桐微意外的是,他好像真的在认真听她说话。有一次习桐微随口提到喜欢某本小说,第二天就在抽屉里发现了那本书的续集,扉页上用铅笔写着"希望你喜欢"。没有署名,但那笔迹习桐微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谁都没有更进一步,却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关注着对方。
直到毕业那天。
"毕业快乐。"于绵站在习桐微课桌前,递过来一张同学录纸页。那是五月底,教室里的风扇吱呀作响,窗外蝉鸣声此起彼伏。
习桐微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会来找我。"我们...不是很熟。"习桐微小声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因为不熟,所以更要纪念一下。"他笑了笑,阳光从侧面照过来,让他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形成一小片扇形的暗影,"可以吗?"
习桐微点点头,接过那张纸。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关节处有常年写字留下的薄茧。
那天晚上,习桐微在台灯下仔细填写他的同学录。在"喜欢的人"那一栏,我的笔尖悬停了很久,最终写下"无"。但在这之前,我用柠檬汁在那个位置写下了"余晖",等汁液干透后,字迹就消失了。只有用火烤或者用特殊方法才能显现。
这是她胆怯的浪漫,隐秘的告白。
第二天习桐微把填好的同学录还给他时,他看起来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道谢。她没想到的是,一周后他托人转交给她一本装订好的同学录册子——他把全班同学填写的页面都收集整理成了一本书。
"最后一页是我写的,希望你喜欢。"他在短信里这样说。
当时习桐微正忙着处理家里的突发状况——父亲工作调动,我们必须立刻搬去另一个城市。慌乱中,她只是翻看了于绵自己填写的那一页,就匆匆把同学录塞进了行李箱。直到在新城市安顿下来,习桐微才发现他说的"最后一页"其实是整本同学录的封底内页,而我因为太匆忙,根本没注意到那行铅笔字。
更讽刺的是,搬家过程中习桐微的手机不慎丢失,所有联系方式都断了。就这样,习桐微和于绵,和那座城市的所有联系,都被命运粗暴地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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