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醒了,昨夜的黑暗与死寂已经逃跑了。小巷嘈杂起来,你我家他家,争着比谁叫的声音大。我把小孩叫醒,他好不容易睡个好觉被我叫醒好像不太高兴。没办法,这屋子里面的颜料、油漆啥的一堆,毒气太多,待久了会瞎的。我也想过昨晚去大婶那的,但是昨天实在太晚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弟只有在家里这张床上才能好好睡觉,在大婶那他睡了跟没睡差不多,他真娇贵。
我打开房间门,家里没人。地上多了些前天晚上的牺牲品。我注意到客厅里的那面大镜子碎了,应该是什么东西砸到了镜子上方,镜子上半部分都碎开,散了一地大大小小的镜片,下半部分也裂了,布满裂痕,就等着哪个人或那只小飞虫轻轻一碰,它就像上半部分一样分崩离析。地上的碎片面对着我,还未散落的紧贴着墙的也面对着我。大大小小的镜片照着我,映出我的身体,像无数个我或散落满地,或危微地站着,又像是一个破碎的我从上散落。
我抱着我弟又去了大婶家,我到堂屋给我弟放下去找小传。我弟也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己在那玩。我坐小传旁边,检查她写完的作业,我弟在长椅上笑,陈婶在院子里搭衣服。阳光照着空气中舞动的灰尘,清澈温暖的,好像这里才是我的家。
周一,我把我弟带到陈婶家,“他不哭,陈婶帮我照顾下吧,我爸和我哥一时半会不会来的。”我谢过便去上学。
中午,我又碰到贺畴昔了。我没钱吃饭的,甚至连学校的食堂都没去过。到饭点就到教学楼后看看对面的天空和公园。我背靠着篮球架的底座,面对着栏杆外面晒太阳。一个影子挡住了我的太阳,透过眼皮的澄亮变成黑色。我睁眼,贺畴昔站在我面前低眼看我。
”吃饭了吗?“她问。
我没回答,我记得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学校更新了食堂付款系统,所有学生都去录入信息。我和这次一样一个人溜到篮球场晒太阳,听着学校广播念着“高一16班黎默”,公园的鸟叫和树叶的声音。想想还有些浪漫,如果没有那句“立刻到校食堂一楼录入个人信息”的话就更好了。所以,你说我吃没吃。
她也不说话了,坐下来,在我旁边晒太阳。高楼里的人会缺太阳晒吗?不会,只有巷子里的人才会。“黎默,帮我拎书包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饭。”头发半遮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你自己都没的吃吧。
我点头答应她。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需要有人帮她拎书包呢。
第二天中午,她在一楼把书包扔给我。我伸手接住,一整个愣住了。她皱眉:“你怎么跟狗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小姐!你施舍的不要太明显好不好,书都不带何必带个书包!
“我的钱都在里面,好好拿着。”好的好的,听完这句话我感觉书包突然重了很多,果然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她领我去了她家吃饭,饭是她做的。我敢保证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同样的饭菜我在陈婶家吃也只是一般味道,果然高楼里的什么都好一些。
从那天开始,除了周末我每天的午饭都有了着落。
我想,遇到她真是交了好运。
今天,贺畴昔做了面条。
今天,贺畴昔做了蛋炒饭。
今天,贺畴昔吃完饭在背书。
今天,贺畴昔背书了,我也。
今天,背了地理。
今天,贺畴昔路上给我说话了,我们好像朋友啊~
今天中午,我仍旧跟在她后面。仍就在她家吃饭。我埋头吃饭的时候,她去了房间。
“好看吗?”她穿着一条素色的裙子从房间里出来。说实话,贺畴昔本人说不上好看,还有青春痘。虽然她五官单看都不咋滴,但是合起来又显得很协调。我注意到她把高马尾盘起来了,素色的裙子修饰了微胖的身材。
“嗯。”我点头。她提着裙子到镜子面前转圈,左右看,露出我没见过的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是因为我的话而开心吗?我欣喜,我好像还很有用!
晚上,我往巷子里走。回想起白天在贺畴昔家就忍不住开心起来,忘了避开巷子里还亮着灯的窗户。
“那黑狗也不知道啥时候死。”
“真能撑啊。”
“反正我感觉也没几天了。”
“打赌,几天?”
我看着那些亮着的窗户渐渐地变成了比黑夜还黑的一小片。“小默姐,快进来啊。”小传在院门旁招呼着我,我低头往里走。“嘶。”头仰的太长时间已经发酸了。我揉着脖子往堂屋走。抱起我弟,小孩又香又软的,让人很不想撒手。
我像往常一样检查了小传的作业。“小传,数学改一下。”我将书递给她,向外走打开了院门。“你要出去吗?我给你留门,回来的时候轻点,我妈已经睡了。”我向她点点头。然后关门,朝巷子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周边事物的轮廓就越模糊。只有一点点白光从月亮的方向泄露,走过小道,面前是一片树林。四下无人,也难怪,已经是半夜了。各种睡不着的鸟和虫子叫嚣着,驱赶这个林子的入侵者。来自整片树林的声音传到耳边又变得格外渺小和悠远。墙和树林间有条泥路,也是被人踩出来的。路上草丛中一双双眼睛反射的月光照在我身上。传来的猫叫声与林子里的声音逐渐混在一起。我走到树林边,屈膝跪坐在紧贴着林子的泥路上。
“白林的花开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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