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已经正午了,老奴让厨房的人把吃食总过来?”
管家从门外进来,试探着打断忙得热火朝天的宣毅:“将军,您这是?”
“府上还有没有其他纸张?”
老管家摸不着头脑,连声弯腰请罪。
宣毅被他的求饶声弄得更加心烦,十分敷衍地将人赶走。
书房重新恢复宁静后,他又一鼓作气写了十几封拜帖,挑来选去之后再次通通嫌弃丢掉。
想到后院屋子里阮清那两把不要的扇子,他的手指在桌上颇为粗糙随便的纸张上摩挲几下,果断起身对着空气吩咐:“宋步沉,你随我去商铺看看。”
随着自家主上辗转四条街九个商铺之后,宋步沉已然从暗中彻底现身,两手满满的都是那些花红柳绿的纸墨。
“将军,已经买了好几种红纸了。”
几步之遥处,宣毅完全将他视作隐身人处理,和老板说了几句话后拿着一沓子看不出区别的红纸过来:“你看这个和阮、寂王的红衣是一个颜色吗?”
宋步沉:“......属下愚钝。”
任劳任怨地跟着宣毅逛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家主上终于勉强买够打道回府,带着一堆贵得吓人的纸一头钻进了书房。
“主上这是?”
不明所以的弟兄们见状,纷纷凑过来打听是否又有什么新任务。
空无一人的宅院中,宋步沉顶着一脑袋问号,假作平静挥手将他们赶开:“谁让你们自己做主现身的?哪来的回哪去!”
折腾了又小半个时辰,将军府的书房大门终于再次打开,宣毅对着空无一人的宅院打了个响指,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房顶上下来的人。
“你亲自送到寂王府,别被多余的人看到。”
终于见到成品的宋步沉有些发懵地走上前,接过那比婚书还喜庆的拜帖差点被晃瞎眼睛,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家主上,满眼都是好奇:“主上,这拜帖上有毒?”
宣毅眉目一凛,抬腿就踢:“到了地方少和王爷胡咧咧!”
宋步沉显然更震惊了:“那您忙这么久就是为了给寂王写封拜帖??”
“非也,”老神在地拍了拍属下的肩膀,走远后宣毅才回身嘱咐:“交到他手上,莫起冲突。”
“怪事了。”
去王府送行的路上,宋步沉难得对他们家主上的决定起了点好奇心。
听今日暗中护卫的人回来说,他们家主上下朝被阮清掐着脖子骂了一顿,这刚过了多久便主动去送拜帖,是彻底打算靠装傻蠢死寂王殿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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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你把信交给我?”
宋步沉垂头称是。
阮清狐疑地打量着手上的大红信纸,点头吩咐:“杨黎,送人出去吧。”
“多谢王爷,只是属下行踪不易宣扬。”
早知道宣毅身边有人跟着,阮清见状也不强求,点了下头任由他自己出去没再管。
“王爷,小主子要过来?”
“拿着拜帖约人出门秘密见面,也就他做的出来。”
将那大红拜帖摊开给杨黎看,上面十分简洁明了地写了八个大字。
单人独骑,申时京郊。
“王爷还有伤,不宜驭马,而且万一小主子被皇帝诓骗,王爷此去岂不危险?”
杨黎皱着眉,一副坚决不同意阮清赴约的架势。
“皇帝若想埋伏,定然不会选京郊。伤也不过是道口子,看着吓人罢了,原本我还想瞒着他查查陈路德,正好我去赴约,他没时间捣乱。”
“可是......”
杨黎悄悄看向阮清明显变黑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屋子里只剩他自己后,阮清拿着那大红拜帖又反复打量了许久。
字写得不错,苍劲有力,应该是花时间练了。
就是这红纸,真是辛苦他特意选了这么扎眼的颜色来给他添堵。
确定自己已经连拜帖纸张上的花样都记清楚后,他才将那信纸扔进炭盆,认真盘算起来宣毅找他到底所为何事。
若是朝中事宜,他大概率会直接过来找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若是私事......
他一时还真想不通他们两个有什么私事可聊。
压着性子又喝了半盏茶,阮清难得多了些许少年人的冲动,也不管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让人准备了马便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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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到的时候,宣毅正倚在树下逗弄地上的野兔。
一人一马,配上京郊秋日里还没彻底秃掉的野花野草,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听到声音回头,宣毅入眼的便是阮清纵马停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样子,等待的急迫和焦躁都因为他的到来得到缓解,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慵懒:“在看什么?”
“无事,过来的时候看到你,想起了一些故人。”
“心上人?”
还没等到他的回答,但宣毅感觉自己的好心情正因为这三个字的猜测逐渐变差,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围猎刺杀过后,他对阮清说不出来的特殊到底是因为什么。
为了将人骗出来,他特意不在信上说清楚缘由。又不顾约定毛头小子一样早早赶过来等着。
一些说不出来的情绪还没来得及真切体会清楚,就先理直气壮质问起人来。
那架势,估计现场若是还有第三人存在,定会好奇为何宣将军看着像出门抓狐媚子的糟糠妻。
好在阮清并没在意这些细节,下马后故意凑上去逗他:“说多少次了,满京城都知道寂王心悦宣毅将军。”
见他没反驳,阮清有些奇怪:“心情不好?”
“王爷可喜赛马?”
宣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从前听到阮清这么说他全然不会放在心里,但今日偏偏着魔般觉得他这胡诌的鬼话好听,兴奋之余听到他关心自己,来不及多想便先开口转移话题。
阮清对他本来就不会拒绝,意外过后没再坚持,顺着他的话点头:“难得宣大将军有兴致,自然要奉陪。”
秋日的风吹在身上,宣毅驭马跟在阮清身后,看他衣角飞扬策马奔腾的样子,终于对纨绔王爷一词有了实感。
“京中传言果然非虚。”
“何出此言?”
从后方追上来,宣毅保持着和阮清相同的速度前进:“步沉查回来的消息说街上摆摊的妇人夸你出手阔绰菩萨心肠、卖身葬父的女子又说你目无王法强人所难、皇上说王爷心思不正有谋朝之嫌,但我、”
阮清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后话,一时不察缰绳被马向前扯了一下,胳膊上的疼痛来得突然,不等他分神抵抗便已经吸气出声。
宣毅这才想起来阮清还有伤,慌乱间脑子空白了一瞬,人先一个飞跃稳稳坐到了阮清的马上,双手从他腰间穿过,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缓缓放慢速度。
“我的错,一时不察忘了你还有伤。”
“......无事。”
宣毅眼睁睁看着自己上马后阮清疯狂向前蹭,急着保持距离的动作,原本晴转多云的心情刹那间又灰暗不少:“我、”
“刚还没说完呢,你觉得我如何?”
将马勒停在树下,宣毅伸手准备接阮清时被他不动声色地躲过。
似乎是怕他尴尬,寂王殿下还非常体贴地主动扯回了话题。
宣毅盯着他那双时刻都闪着精光的眸子,率先败下阵来,低头半强制地卷起他的衣袖:“我看到的是为了护驾至今伤处还未好的阮君意。”
阮清原本是有些挣扎的,但听到他叫那熟悉的名字时便不再动了,看向宣毅的眼神也越发幽深。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你若真心怀不轨,贵妃应当不会赐这等字。”
裹伤的纱布掀开,原本应该不重的伤口皮肉外翻,带着些许乌色,显然是还有余毒未清。
宣毅沉默了一会,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认命叹息着给他换药:“不是银针暗器吗?怎会这般严重?”
似乎是怕他疼,宣毅涂药的动作很轻,偶尔还要对着伤处轻轻吹气。
太久没体会过这种被人捧在手上心疼的感觉,阮清隐约觉得事情在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想起身就走,但又无法拒绝宣毅的眼神。
“针上有白骨散,皮肉不易愈合,七殇镇毒散用久了伤口恢复也会慢些,只是看着严重,不碍事。”
“我府中有药,晚些我亲自给你送去。”
提到府中,阮清像是被人点了什么穴道,周身的柔软和沉静当即便消散殆尽:“皇上知道定、”
“出来游玩不谈公事,王爷今日不如做一回真正的闲散贵人。”
“形势不容。”
“申时还未到,”宣毅看向天边的烈日,铁了心要把阮清那身累得要死的假人皮撕掉,“你若真不想我这般胡闹,为何接到信便来赴约?”
阮清撇嘴,心道还不是怕你耽误我的正事,早知道你这么莫名其妙就拖到申时再来了。
宣毅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只当这沉默是和自己一般乱了心思后的无措,将藏了一路的玉坠子递给他,极力装作无所谓地解释:“下朝、、下朝的时候是我的不对,这扇坠子,,就当道歉、、吧...”
这般异常阮清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惜寂王也终究是纸上谈兵,多年来的荒淫无道装得很是可以,实际经验不值一提。
满脑子都是“他开心就好”的无私理论,疑惑但尊重地将那坠子接过来,还非常有兄长样子地鼓励了几句:“不错,倒是配我新做的扇子。”
“当真、”远处飞来的传信飞鹰径直落到阮清身边,宣毅要说的话只得直直转了个弯:“府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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