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卧房门口,连着跑了三日灰头土脸,只为急着看人伤势如何的宣毅,水都未喝上一口,刚匆匆赶到就听见阮清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推门的手当即顿住,给杨黎看得心惊胆颤,脑子转得飞快想替阮清解释两句。
结果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宣毅先黑着脸推门闯进去了。
屋里人循声望过来,阮清肉眼可见地惊喜,呼吸急了两下,凉意趁虚而入,话还未说,断断续续的咳声就先响个没完。
见他咳嗽得使不出力气的样,宣毅脸色更黑,单手脱掉身上沾着些许冷意的外袍,转身就要去关门,生怕再给阮清受到一丝寒。
目前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露面的杨黎看这情况,赶紧在宣毅动作前偷偷探个脑袋给老四使小动作,让他快些出来。
后者左右看看,最后还是决定让两位主子自行解决情感问题。
阮清身上的热还没退,手也被府医缠了几圈的纱布,若是不看他眼中无论何时都褪不去的算计,还真像个任人宰割的病美人,
“谁让你回来的?可有人知道?杨黎呢?”
接下他手里的空杯子,宣毅进门前想好的质问在他坦荡的眼神下一句都问不出了,只能立在塌边帮他掖好被角。
起身时手背在他额间试探,这才皱眉道:“发热几日了?”
宣毅的手很凉,对还在低烧中的阮清来说正好解热,可惜他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偏头躲过他的手,阮清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在说正事,别胡闹。”
这句话像是导火索一样,直接点燃了生闷气的宣毅,他倏然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站在他塌边:“什么是正事?没人知道我回来?杨黎在外面守着?还是你做的那些个要命事又有什么进展?”
阮清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一样,目不斜视地点头道:“那就好,要做什么让王府的人出面,没什么事你就尽快回南边。”
宣毅简直要被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笑了,正想坐下和他好生说说,外面突然想起一阵脚步声。
“可能见人?”
宣毅不理他,径自转身去开门。
“小将军?你怎么、”
“进来再说。”
宣毅人墙一样挡住半开的门,安福看到他刚开始还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便庆幸还好是自己亲手送来的吃食,这若是被人看到出去乱说可不得了,确认身后无人,他快步走进房门。
“王爷,您和将军这是?”
“让府里人都把嘴闭紧了。”
“老奴明白,”安福看着阮清拿着粥,一点都没有吃的意思,无奈叹气,“王爷,您多少吃点,府医说您热没退下来前不能吃辛辣刺激的,待病大好了,再让厨子做些爱吃的菜色。”
囫囵吞了两口清粥,奈何阮清现在属实没什么胃口,把没怎么动过的碗递给安福:“晚些再吃,方才萧无名不是说去煎药吗?你去催催,让他尽快过来一趟。”
安福走后,阮清好笑地看着边上装哑巴的宣毅:“专程回来让我看脸色的?”
“你答应我会照顾好自己。”
阮清嗯了一声,还在发热的身体有些畏寒,半靠着的姿势被子盖不到上身,他从善如流地看向宣毅,手指着不远处的外披:“我有些冷了。”
南下让人伺候的账总是要还的,拿着外披走到他身边,宣毅忽略掉阮清伸过来要接的手,亲自替他披好,确认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不会有一点凉意侵入后,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不客气地坐在塌边,右手拖着阮清的脸颊,拇指压在他苍白的唇上,逼他看向自己:“你不喜欢我?”
阮清早就猜到他听到了,等了半天终于听到他问起,眼神中看不出半点错处,愈发挑衅地偏头蹭蹭宣毅的手掌:“那你喜欢我吗?”
宣毅无话可说,他们之间远不是能谈此事的时候。
默契的沉默过后,宣毅主动换了话题:“贺风说你伤得很重,伤口引起的发热?”
听到贺风二字,阮清周身的温柔亲近霎时间烟消云散,撇嘴瞪他一眼,避开宣毅拽他手的动作,向后靠上软枕:“就知道他是个叛徒。”
“王爷,再霸道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贺风可是我安排过来的人。”
阮清眉毛一挑:“那这次离开你赶紧把人带走!”
宣毅正要再说些什么,府医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王爷,老夫来送药。”
“进来吧。”
安福应当是提前告知过府医宣毅的到来,开门看到宣毅时萧无名只当没看到,直接将药送到阮清手边。
阮清也知道自己今日一直在得罪人,有心缓和。
被子下的腿碰碰宣毅,果然那人看他一眼后主动接过了药碗。
“王爷这次反噬来得比往常重些,属下在退热药中添了一些安眠成分的药物,服用后若有倦意不必惊慌,好生休息即可。”
“反噬?”
闷不做声地看他一眼,阮清知道今日这茬是注定过不去了,宣毅看他的眼神差不多要冒火了,药碗也被重重放置在旁。
“你先出去吧,杨黎也回来了,有事让他处理。”
忍到两人再听不到府医的脚步声,宣毅平复了一会儿后才重新端起药碗,表情阴沉地舀起一勺药吹凉抵在阮清唇边:“毒死你算了。”
“那你可躲远点,别让我的人抓到。”
接连被喂了两勺药后,阮清用没受伤的手在宣毅胳膊上狠狠一锤:“你有意的是不是?”
宣毅手上端的药一滴未撒,依旧稳稳地送到了阮清唇边:“不是不怕苦?”
不怕苦也不是这么折腾的,躲开宣毅的动作,阮清作势要抢碗。
撕扯半晌见自己都没占到便宜,阮清眼睛一眯,受伤的左手稳准狠地朝碗抢过去,果然宣毅像被定住一样,再没敢动一下。
眼看雪白的纱布又开始渗出血色,宣毅也没心情和阮清置气了,等他把药喝尽,赶忙将空碗接下来,扯过阮清的手一层层将纱布打开。
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看到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时宣毅也是心尖一颤。
十指连心,他到底是怎么做出这副风淡云轻的样子的?
“七殇镇毒散对伤口康复有害,至少等这伤好些再服也好。”
见他终于能听进话了,阮清用大拇指试探地蹭蹭他的手,软下语气小声解释:“来不及了,皇上重伤,使臣被我关起来了,武相急着拿下我以证忠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难保还有什么人心思不正,没时间等。”
“而且那药也不能再停下去了,”阮清苦涩一笑,“若不是停了这些日子,这次反噬也不会这么重。”
宣毅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瞪他:“怪我?”
阮清点头:“怪你。”
“不识好人心。”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待到你好。”
阮清皱眉:“别说笑。”
“我像是在说笑?”从上药的姿势中抬起头,宣毅指着自己的眼睛,“本将军回来就是看着你养伤的,随便王爷怎么说,这就是本将军的正事。”
“大军交给那两个人,你、”
阮清这么一急,手上动作大了些,眼看着伤口又要出血,宣毅只得又道:“大军在剿匪,皇上也昏着,我不露面也无事,况且若有事步沉自然会传信。”
“刚那位医师不是说用过药会困倦?赶紧睡,我在这守着。”
阮清摇头:“还有药没喝。”
宣毅不理会他那些,加快速度包扎好伤口,径自替他脱下外披,趁着这人不便动作,三两下将人放倒:“有我在,今日就别想惦记你那破药了,好生休息半日,晚些我给你换个方子。”
见他还要说话,宣毅作势要点他穴位:“不然我帮王爷?”
阮清这才叹气道:“京中局势复杂,最近的消息让杨黎带你找老四他们了解即可,切勿自己出面。”
不知是不是由于宣毅在,总之阮清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没有旧事也没有血仇,睁开眼睛便是宣毅凑近着叫他起来用饭。
“吃些东西,我和府医商量着换了七殇镇毒散的用量,一会儿吃过看看还会不会难受。”
阮清迷迷糊糊被他扶起来,因着手上动作不方便,数次要自己用饭失败,被宣毅结结实实喂了整顿饭。
喝下最后一口汤,阮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拒绝再接受他的投喂:“让老四他们进来,我有事问他们。”
宣毅收拾着将剩菜拿走:“问我即可。”
阮清看着他的动作,心道你还真不客气:“乱葬岗可查出什么了?”
提起乱葬岗,宣毅又想到了刚才解释清楚的一个误会,故意和阮清卖关子:“之前没有,但之后应该很快就有了。”
“?”
“陈路德死那日,贺风他们看到了两伙人先后去过乱葬岗,第二批人将尸体烧了。”
“什、”
把阮清按回原位,宣毅眼神示意他别急:“两批人一前一后朝陈府去,贺风当时把他们都算做了王府的人,这才让我误以为杀手是你派去的。”
“今日和老四说话时,我觉得不对,了解后才弄清楚其中原委,我已经让贺风也跟着调查此事,君意若是放心就再等等?”
阮清不赞同地皱眉:“你知道我不是不信贺风,他不适合跟王府的人一起出面。”
“我明白,”宣毅眼神灼灼地盯着阮清,“但如今再怎么避嫌也是无用,只会为查清事实带来阻碍,就如同乱葬岗这事,若你我二人早日说清楚,或许早就对陈路德有所防范,何至于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才觉察不对?。”
“王爷,我们两个在外人眼中早已经是一路人了,至少在皇上这次遇刺的事上,我们目的一致,不如先连手查明真相,往后的事先不去想它。”
“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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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还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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