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个人吗?”
林杋抬眼看去,她猝然回笑。“你好。”
女人一头栗色长卷发,酒红的鱼尾裙。明艳凌厉的五官笑起来却亲和。
“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林帆挪出一大半并收起了自己的裙子。
“很漂亮。”“是油画?”傅闵坐下时,身上的玫瑰香便绕在了林杋鼻尖。
林杋笑着点头。
莫奈的紫色睡莲。底色是经年油画的质感。如蔷薇般绚烂肆野。
林帆并未佩戴珠宝,那会遮盖脖颈处漂亮的血管。
“是跟着谁来的吗?”傅闵有些好奇。倒不难为她这样想,毕竟林杋很年轻,而虞氏并没有什么旁支。
“嗯,跟着人来的。”林杋隐瞒了,毕竟在这种场合的交涉很可能被判定为将有所合作。
她无法代表虞鸣意,也无法刹那看清所不属于的这个阶层的诡谲。
傅闵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笑意却带了几分真。聪明的姑娘。不过她意不在此。
“虞先生几乎不举行宴会,这一次我们都很惊讶。”“哦,派对倒是不少。”
“不少?”林杋似乎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嗯。虞先生这个人…很有趣。”傅闵抿着手中的酒。声色动人。
她的拇指擦拭着红宝石戒面。
“…什么派对。”林杋道。
傅闵嗤笑,酒在酒杯里晃悠了几圈。“当然不是那种派对。”她似有些醉了。
“只是,会很不一样。”
只有在那里。一把老骨头了。林杋悄悄腹诽。
“好了小姐,很多人想认识您。我只是被委派的呢。”傅闵站起身,向林杋伸出了手。
“…?”林杋再抬头时,才发觉众人的视线。
是好奇。
林杋看去傅闵。面前人勾了勾手指。
她交出手,走进了人群,如同上一次般,接收那汇聚于她身上的目光。
“人带到了,不要问不该问的~”傅闵换了杯酒,撑着圆桌,好整以暇地扫了一圈人。
几人讪笑,并不拘束,推了一人出来。
“您好…”
确认过眼神,是一样社恐的人。
林杋花了半秒同情他。不过他们应该相差不大。
“你好。”她伸手。轻笑。
“沈知。失口知”青涩的少年与她半掌而握。
没了下文。
后头人扶额。
林杋笑了,面前人是难得场中不敢看她的。
“林杋。水浮木的意思。”
“嗯,嗯。”沈知放松了些。
奈何是说不出什么了,一旁的便接了话。
“林小姐不常出席宴会?”
林杋点点头。倒是装得一把好手。
她的话很少,但并不扭捏。
葡萄酒浸染了纯净的玻璃。最后一滴朱色落归酒面。
酒杯被侍从放置在林杋面前。
林杋厌恶酒,就像厌恶烟。
但是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爱酒。而究竟是群体影响了人,还是人构筑了群体。
显然是两者互为因果。
她没有拿起酒杯,望着不远处的弦乐团出了神。
“林小姐感兴趣?”
林杋回神,浅笑了一下。“还行。”
“米克诺斯岛音乐节。在后天,您有兴趣?”
林杋对上他的眼,“可能不是很有时间。”
“我会为您留个位置。无论是否到场,都是我的荣幸。”
这个圈子真是一脉相承的强势。林杋面上温和,心里腹诽。
“您太客气了。”林杋收回眼,看向酒杯中的酒。
口中的葡萄味已然散去,只留下一些糖果的干涩。
“傅小姐。”林杋转去一旁饮酒的傅闵,轻声。
傅闵的眼染了些醉意,这让她更迷人。但她到底是不可能真醉过去的。听到声音,狭长的眼扬起。“怎么了?”
“虞先生…不常出席自己的宴会吗。”或许说者无意,但这落在旁人听来,只生旖旎。
看来又是。他们一笑了之。
“虞先生?”傅闵笑了,她的眉挑起,明艳的五官染了喜色。“他不会出席的。”
他们都知道。
林杋心沉了一沉,自那棵树上坠到了腹水中。
所以虞鸣意一转眼就不见了。
她的心泛起了层层波澜,说不清其中原由。是因为他带她来却又…抛下她?这说不通,抛下这个词。
她或许太慢发觉,对虞鸣意无形的依赖,正一点点如蛛丝盘结…
不。
这样的场合,她本就会胆怯,本就会下意识寻找可以……依
林杋恍惚。
够了。
她盯着似是起了波澜的酒面。
“能喝酒?”
“…………………”满堂寂静。他们只看着那个人,陷入惊愕。
虞先生。
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熟悉。
林杋回头。虞鸣意的目光承接住了她。
宴会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问侯声。谨慎却又殷切。
而林杋在最后,轻轻地小小地,唤了一句,“虞先生。”
她走过去,走到众人眼中最不能靠近的人身旁。也许在她看来,在林杋看来,虞鸣意才是这里最熟悉,最可靠近的人。
虞鸣意短暂握了下她微凉的手。“害怕?”
“没有。”林杋快速回道。
虞鸣意似是笑了,他看向不知处,眸中并无一人。
“请尽兴。”
话语的棱角是温顿的。
随后人们的目光真得收回了,至少是客观上的目光。
林杋眼睁睁看着虞鸣意和她回到之前那个角落。
她抬头环顾了墙角一周。“监视?”
“小姐语出惊人。”虞鸣意倒真是冤枉,只是凑巧他知道林杋会去哪。
林杋掏出糖果,自己吃一个,递给他一个。
“饿了。”她坐在旁边。
“偷偷跑出去?”虞鸣意含着糖。
偷偷,林杋眼尾弯弯。“好啊。”
“睁开眼。”
上一次是在游轮。她说瞬间的变化使人哑然。
而现在,满城金澜。
如若非要做个对比,比起落地窗,林杋会更喜欢露台。
她很庆幸,虞鸣意与她所想相同。
首都内环的夜从来灿烂,古建筑隐埋在辉煌的罗马建筑中。沿江行,人流如潮。
林杋不是个会在高处呼喊的人,至少是在她突破决心之前,她会迎着风,肆虐的风。
林杋真得觉得自己疯了,才会穿着礼服和虞鸣意在江边走。
这里的风燥热,江侧是霓虹照乱的水面。
另一侧的古罗马建筑,连亘得,信奉着为神而铸,所以体量极大,所以沿至长街的尽头,光将它大地的裸色印出,可以看清墙面的斑驳,痕迹,纹理。
往往,这里的夜景将留给太多人,彻夜喧嚣。
这座,向来以醉纸迷金闻名的泛滥之城。
“十二点。城市列车最后一班。”虞鸣意在满城路灯下,像一副致美的柴色油画。
林杋想了起来,是了,横亘整座城市的观光列车,它将驶经萤火森林。
“有票?”林杋说了句总会有答案的话。
虞鸣意却认真回答了。“很巧,有两张。”“不过林小姐,还剩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两千米,算上检票,来得及。
“虞先生,跑。”林杋笑。她提起裙摆,先一步跑了出去。似是赢得了跑步抢先,在罗马建筑交辉之下。
裙摆在她身后绽开,莫奈的紫色睡莲在此刻鲜活。
虞鸣意不需力气就可以追上,却始终慢一步,就那么一步,如此可以望见一切。
林杋在宽广的人行大路上,将蝴蝶跑得摇曳,风吹出了她的碎发。
直到经不起大幅度的编发散开,长发喧然,在风中如藻荇。
“!”林杋回头,欲停下脚步,却被虞鸣意抓住了手,不再去看,而只是往前。
“……掉了!”
“再买。”
人们驻足,将目光长随。
一个小女孩挣开爸爸的手,捡起了地上的蝴蝶,上面的彩瓷花瓣已然碎裂,几十种晶矿嵌就的蝶面亦已残缺,然它仍美丽异常。
女孩将它收在了手心,这很适合她的手工。
在钟声敲响的前一刻,在全城灭灯时,在错乱呼吸中,林杋拢着长裙踏上了台阶。
虞鸣意替她托起裙尾。
四周全透的玻璃紧靠座椅。他们相邻而坐。
昏暗的环境并未引起旁人注目,一片黑暗中,林杋向左望着,眼睛尚未适应,但似乎已经察觉出了虞鸣意的目光。
她的视线在模糊中摸索,却无法锁定那个人。
林杋收回了眼,抚摸着泛凉的脖颈。
下一瞬,不属于她的温度贴近了皮肤。
呼吸错乱一刹,她的指尖触上外套。
属于羊绒的轻盈,柔软,属于驼马毛的立体,韧性。沿着中缝,可以碰到剪裁的领口,肩线…
“不冷。谢谢。”林杋脱下,没敢折叠,直接披了回去。
饶是虞鸣意,都不可阻得愣了一下。他无言,良久笑了。
“好。”
首都的灯在一分钟后恢复。进入了黄昏般,只是暗暗的金色。内敛,低调。又似乎刺激出人们更多的情绪。
黑暗笼罩光,助**滋生。
列车缓缓驶进,从两方水杉林中。
正是晚夏,过于茂盛的水杉,似与索桑重叠。林杋看见灰黑的鸟,划过深处的湖面,降落在水石上。它收起翅膀,只剩一道弧影。
远方灯光多少波及到叶面,过高的树身笼住车,形如俯视,这并不浪漫,却有些恐怖,令人兴奋的可怖。
林杋可以相信,阳光最盛时,会是这段路最美的之时。如同言叶之庭。
她也足以肯定,虞鸣意,比现在的杉木群,更好看。
所以她的余光游弋,在他或许未曾察觉时,落在了想在的位置。而又在列车驶出,进入城市中心的那一刻前,移回了窗外。
车窗降了下来。
肆虐的风哗动建筑,亦哗动她的发。
林杋站起身,拄着边缘,从高架之上,俯瞰流动的世界。
光眷恋着她的身,风深吻着她的颊,她的背影啊,竟是如此内敛又张扬。
首都的夜,尤其是内圈地段。或许永远不会暗淡,而人归去如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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